陜西中能煤田有限公司:除夕雜憶
某一天,我照往常一樣,天才微亮,走在上班的路上,在迎面吹來的風(fēng)中感受到了凌冽的寒意,這才發(fā)覺夏天早已過去,轉(zhuǎn)瞬之間已是深秋。榆林的風(fēng),大而刺骨,簡直要媲美我們老家深冬大雪紛飛時的寒風(fēng),這陣風(fēng)將我吹回了春節(jié)將至在老家早起置辦年貨,布置院落的一系列記憶里。
每逢年關(guān), 我和父母都會像絕大部分中國人一樣,早早起床,裝滿一車的貨物與服裝,說話帶著哈氣,“鼓鼓囊囊”的出發(fā)。目的地有兩個:第一站是我的爺爺家,第二站是我的外婆家。這兩個地方一直被我稱之為老家,但對于父輩們來說,那是他們的家,沒有所謂的“新老”之分。
通常家族的所有成員都會在臘月二十九號之前到達,三世同堂,共同預(yù)備大年三十的到來。以前都是我蹲在大門口看著父輩們張燈結(jié)彩,但不知從何時起,我從仰頭扶著梯子的小屁孩變成了趴在梯子上懸掛燈籠的“大人”。我從父輩們手中接過的除燈籠和春聯(lián)之外,還有為這個家族挺立的擔(dān)當(dāng)和責(zé)任,代代相傳家族的精氣神就在平常短暫的動作中完成了交接。父輩們沒有明說更沒有叮囑,我也心知肚明,就如同他們從我的祖輩們手里接過這副“擔(dān)子”時一樣。
最熱鬧的除夕當(dāng)天,天還未亮,家里的成年男性就都已起床,拿著各式工具打掃衛(wèi)生,從院內(nèi)一直清掃鏟除到院門口的馬路,掃出一條寬闊干凈的道路,敞開大門,歡迎從外地匆匆趕回的親戚們提前來做客,女人和孩子們則在八九點鐘起床,準(zhǔn)備足夠一大家子從大年三十享用到大年初七的美食與點心。
我們家族真正的重頭戲在晚飯過后,如“候鳥”般歸家的同村近親們在家吃過團圓飯后,不用招呼,都不約而同的陸續(xù)來到爺爺家,抽煙喝茶,將攢了一年的話語都在火爐邊一股腦的說出來。若有說不出口的話,便暫存在腹中,待之后兩杯白酒下肚,也就混著酒氣暢快的吐了出來,夾雜著歡聲笑語或是淚眼朦朧,個個面紅耳赤,好不痛快!菜味、酒味,人情味,身處其中,就是不喝酒也要醉了。
就在大人們酒正酣時,孩子們守歲守的“搖搖欲墜”之時,除夕的高潮也即將到來,一家男女老少全都又精神百倍的穿起棉衣,來到院落,將提前購置的爆竹煙花全都擺放出來,像是在檢閱武備軍火,數(shù)秒等待著一新年的開端,將過去的種種遺憾困苦通通的轟得粉碎。
想想看,寒冷寂靜的夜晚,分散聚集的村落,那么深的夜里,沒有任何征兆 ,從每家每戶,各式各樣,高低貴賤不盡相同的院子里,幾乎同時沖出一顆顆火焰包裹的炮彈,在這沒有遮擋的平原,或是重重包圍的山谷的地面升騰,尖叫著飛到最高點,然后爆炸,變成色彩斑斕絢爛的煙花,大人們沉默著欣賞,孩子們尖叫著歡呼,在這天地之間,在這銀河的繁星與人們的眼球之間,綻放,三點連成一條直線,遙不可及的恒星,正在消散冷卻的塵埃,人類反射光亮的眼睛,此時都炙熱明亮,都使人感動哽咽。
這些回憶像是童年斷線的風(fēng)箏,在我眼前遠去成了星,如思念之人的眼一般明亮?;剡^神來,想到從今年起我也將成為匆匆趕回故鄉(xiāng)又匆匆離去奔波的“候鳥”,我裹緊了衣服加速向聯(lián)建樓走去。(儀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