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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豐碑

作者:佚名 2006-06-23 10:33 來源:中國煤炭新聞網(wǎng)
散文:豐碑

作者:重慶永榮礦業(yè)公司永川洗選廠/廖選勇

那天是公歷一千九百九十六年五月二十六日。

井口的空氣沉悶地抱成一團,窒息得損人。這時候太陽西垂,血紅。

人迅速往井口聚,象鐵屑緊緊裹滿磁石,越裹越厚,越裹越重。

救護車一路呻吟著風(fēng)馳電掣開過來,象一把斧子劈開黑黢黢的水面,人群掀起波浪朝兩邊分,瞬間水又合攏,仍然緊緊地裹在一起。救護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礦機關(guān)調(diào)度室門口,悲涼的呼叫嘎然而止,魔紅鬼綠的車燈卻帶著驚懼的神情不停地閃爍。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的救護隊員穿著桔黃色的制服,佩帶鋁合金外殼自救器,頭戴鋼盔,臉上罩著呼吸器,如同飛行員,又仿佛機器人,從救護車?yán)雉~貫而出,瞬間又從井筒口魚貫而入。

緊接著,礦務(wù)局官位最高的歐局長及其腳腳爪爪游魚般到達,紛紛顯得驚慌失措。

調(diào)度會議室很快塞滿了礦務(wù)局上上下下的頭頭腦腦,燈光猩紅。史礦長沉默著,左手拿著煙卷不停地顫抖,煙頭那?;鸸庀笠活w帶血的眼淚。

史礦長名叫史進,今年才三十三歲剛滿,礦務(wù)局唯一的采礦專業(yè)研究生,人瘦,神采攝人,虎氣。成天在井下轉(zhuǎn)悠,又整夜整夜寫東西。眉毛細(xì)長,娟秀。嘴角棱角分明,薄唇。習(xí)慣左手抽煙,一支接一支不斷火,所以他的鼻子邊總是炊煙繚繞。

天不知道是好久黑下來的,人已經(jīng)擠得水泄不通。治安隊員著裝值勤,本意是想把人群驅(qū)散,卻無能為力。反倒他們象幾粒水珠,一靠近人群就被融了進去,讓人墻擋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從人群中鉆出來。

天空里繁星閃爍,明月朗照,可這美麗的夜色被井口升起的巨大陰霾籠罩了。

出事了,出了大事了。

以往出事,死一個兩個弟兄,不管多慘道,隔一兩個時辰,缺胳膊少腿,沒腦殼缺耳朵人也就抬出井筒,往事先等好的雙排座車上一拽,撲爬筋斗幾個工友還滿臉煤灰,車廂四角一站,拿命無常一般護著死人隨汽車馬達一聲吼一溜煙沿公路跑遠(yuǎn)了,家屬的哭聲掉在車屁股后面一波高一波低呼天搶地。然后死人享受冰棺的清涼,家屬帶著通天的悲哀和礦上討價還價,最后死人從冰棺出來,和爸爸媽媽,妻子兒女,親朋好友,領(lǐng)導(dǎo)工友,有怨的沒怨的,一一告別。其實最舍不得的是他的兒子或者女兒,小臉兒可人呢,卻要永別,心不干呀。心不干也沒辦法,還得自己鉆到爐腔里被油澆了,燒得骨頭象金子,把所有的恩怨,所有的卑鄙和崇高,所有的愛恨情仇,所有的擱舍不下也都燒成五紅七綠的光影沖天而去,飄到西方圣地去了。

可這回不一樣,三四個時辰挨過去卻沒有任何音信,是頂板還是瓦斯,是水貓子還是電老虎,是哪家的娃兒倒了血霉,一個還是兩個都鐵葫蘆般通體死封著,讓人憋悶的慌。調(diào)度會議室的門也關(guān)死了,還有幾個治安隊員把守,更讓人喘不過氣。一抹烏云過來,天上的星星熄了,對面樹梢掛著的月亮也落到山旮旯里去了。

是警車的尖叫打破了這種可怕的死一樣的沉寂。警車后面還緊跟著八輛小車,一來就把礦機關(guān)前面的壩子停滿了,這陣仗有一點讓人恐怖。六年前也有這陣仗,那是永川煤礦四位一體管理模式在全國推行的典禮儀式,市里、省里、部里都有人來,也是警車開道,可那是礦上的光榮和盛大的節(jié)日。還有兩年前拍《這里永遠(yuǎn)是春天》的時候,雖然沒有大首長來,卻來了許多大明星,張寶默、李國盛、笑林、瞿炫和都來了,鬧騰了近半個月,全礦象是慶祝農(nóng)奴翻身得解放,成了歡樂谷。今天來的人有市領(lǐng)導(dǎo),煤管局的領(lǐng)導(dǎo),公安局的領(lǐng)導(dǎo),一個個走下車來象閻王爺,他們象是來收魂的。

種種跡象表明,這事情出得大的讓人無法想象。

永川煤礦的人行井筒的入口和大澡堂連在一起,好比花果山的水簾洞,那洞口被瀑布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來是直接不能見口的。礦工們從澡堂大門進去換上藏藍色勞動布工作服,戴上干樹藤帽子,拿兩塊編了紅色號碼的鐵牌子,一個礦燈牌子,一個自救器牌子,到窗口去領(lǐng)礦燈和自救器然后從澡堂后面入井。這人行井筒的入口躲在遮風(fēng)避雨的室內(nèi),就把地獄和人間聯(lián)系得流水般沒有痕跡,有時候一縷陽光噴射進來,把天堂也連在了一起,如果在窗口巧遇了礦燈姑娘的微笑,那就仙了,不管出井時天上是太陽還是月亮都會有一場好夢。

澡塘的門豁然開著卻老半天沒有吐出一個人來,也許這不是出井的時間。

過了一陣,陸陸續(xù)續(xù)就有人從門口吐出來,看見黑壓壓一大片人,就惶了。

“啥子事呢,啥子事呢,這是出了啥子事情呢?”

“問你呢,這么久了,誰都沒有放個屁。”死寂的人群里卷起了聲浪。

“曉得個屁呀,我還不是在鼓里睡覺呢?!?BR>
最先知道出了事的人,現(xiàn)在也茫然了,當(dāng)時只聽到說井下出了大事,但到底什么事情大事到底是多大卻不清楚。礦上一出事,就心系千家萬戶,大家聽到誰說了,救護車呻喚了,就會把心提到喉管懸起,奮不顧身跑到井口壩子等待天國的鐘聲敲響,不管禍害到誰家,都百般哀惋??蛇@鐘聲遲遲不響,人們的心就放不下來,恐怕這回禍害真的是大了。

這黑壓壓一大片的人就這么互相偎著,把那高遠(yuǎn)而神秘的鐘聲守侯了一夜,直到天亮。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天夜里秘密進行著很多的事情。

公安局要把史礦長捆了上山,礦務(wù)局歐局長堅決反對,后來煤管局的領(lǐng)導(dǎo)也反對,市領(lǐng)導(dǎo)就指示人暫時不捆,全力以赴指揮救災(zāi)。決定一作出,史礦長就到調(diào)度室去了。

礦上所有的管理人員全部集中,分成了三個大組。事故搶險組,事故調(diào)查組和死亡人員后事處理組。死亡人員后事處理組又設(shè)三個分組,家屬慰問組,工亡賠償組和治喪委員會。所有的遇難者尸體全部停放在材料平峒一百米處,高度保密。同時與縣殯儀館聯(lián)系尸體出來一個就立即轉(zhuǎn)移一個到永川縣火葬場,不在礦區(qū)作任何停留。同時火速將事故慨況形成資料,電傳北京煤炭部調(diào)度中心。安全緊急會來不及開,還有許多許多的處理程序,讓全礦上下一百多名參與救災(zāi)的人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煤管局把所轄的幾個救護大隊都調(diào)動了,事故搶救進行得神速而且井井有條。

第二天將近十點鐘,史礦長滿臉暮氣,眼睛象兩枚血球,低頭來到井口的一個石臺子上,神志恍惚,在上臺子的時候差點跌了一跤。跟在后面的還有副礦長以及安全科長、生產(chǎn)科長等等,活象一堆蔫茄子。一上臺,礦長就跪下了,頭就觸到了地上,淚水也流到了地上。狗日的還出太陽,陽光把史礦長的頭照得亮煌煌,一蓬亂槽槽的頭發(fā)發(fā)出青銅般的絨光。太陽是出了,可那太陽有些邪乎,象一盆血扣在天上,那太陽光也血氣噴人。

史礦長在臺子上就那么跪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把和他一起來的人跪惶了,大家齊刷刷都跪了下去。

這場景把臺下站了十多個小時的人群震動了一下,有一個老工人走上前去,把史礦長扶起來。

“史礦長,這種時候別當(dāng)孫子,你是人是鬼大家伙心里亮堂著,到底是咋回事告訴我們,就是天塌下來大家一起撐,死兒子死孫子那是命,事情總還要擺在桌子上來呀?!?BR>
史礦長慢慢站了起來,眼睛里充滿了悲戚,臉上掛滿了憂傷,嘴角卻刻著堅強和鎮(zhèn)定。史礦長一站起來,后面的人也齊刷刷站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澡堂門口抬出一個人來,人群迅速潮水般淹了過去。

這人不是事故遇難者,而是事故搶險的人,現(xiàn)在他休克了,人們還以為他死了,其實他的心臟沒有停止跳動,他的思想也沒有停止,只是人們無法知道,他還在想著救人的事呢。他不是別人,就是掘進二隊隊長鄧志明,后來成為感動中國的年度人物。

鄧志明,今年四十二歲,鋼筋鐵骨,工齡二十五年了,十七歲頂父親的班參加工作,老掘進,渾身上下都是勁,肌肉象豆腐干掛滿了前胸后背。從出砂、打眼、注漿、錨噴到放炮,所有掘進工藝他都干過,而且樣樣精通。又從工人、副班長、班長、值班隊長、副隊長到現(xiàn)任隊長,年年戴大紅花。他有一個渾名叫“水魔王”,這渾名的來歷可不簡單,哪是老窯水、哪是斷層水、哪是巖層水,水頭在左在右,水龍是大是小,憑著他十多年的心眼揣摩,八九不離十。有人就說鄧志明是井下治水的“大禹”,一古一今,一個治的是遠(yuǎn)古天上飛下來的天龍,一個治的是而今地下騰出來的陰龍。先后幾十次治水成功,在礦務(wù)局是大名鼎了又鼎。

然而這一次他卻差點給陰龍吞了。

永川煤礦前身起源于清朝乾隆元年之先,至今已經(jīng)三四百多年的歷史,地主、資本家、商人、軍閥都曾經(jīng)在這里作過多端的惡,那一座又一座的矸石山,是用千百萬礦工的枯骨壘就的;那一塘又一塘的老窯水,是不計其數(shù)的女人用眼淚流成的。只有到了公元一千九百五十二年,中共軍代表接管了永川煤礦后,礦工才真正翻身作了礦山的主人。然而那不計其數(shù)的女人用眼淚流成的一塘又一塘的老窯水和著千百萬礦工的鮮血、汗水孕化成了首尾相接的陰龍,久久蟄伏于陰濕和黑暗之中,等待著昂首的日子。

根本沒有絲毫的蛛絲馬跡,鄧志明這個“水魔王”也被蒙了,當(dāng)7728磧頭中班放完炮,大家迎著昏黃濃厚的炮煙回磧頭支柱的時候,潛龍昂了首,龍身白亮耀眼,氣勢威猛,從一個大斷層的縫隙里搖擺著噴涌而出。

其實,礦上地測技術(shù)人員隱隱約約說過大斷層的事,也含含糊糊說過老窯水的事,鄧志明卻沒有在意,因為沒有說清楚準(zhǔn)確的時間和地段,也沒有下達防治通知書,更沒有技術(shù)措施。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條陰龍陰得太惡毒,潛龍無形,讓人們沒有了任何戒備。史礦長對于老窯水的安全問題,給礦務(wù)局有一個長篇報告,礦務(wù)局也不是沒有重視,研究了,也有決定,必須迅速治理,然而要錢,上百萬的錢,哪去找這錢,工資還差欠近半年沒發(fā)出去,好多職工揭不開鍋呢,拿一百萬去喂那龜兒陰龍,沒球得事。

當(dāng)陰龍?zhí)ь^以一瀉千里之勢張牙舞爪奔流在井巷之際,鄧志明的眼睛、腦瓜、心臟同時膨脹,被這意想不到突如其來的透水給嚇懵了。象電影正在放映中出現(xiàn)一段白片,銀幕上一派白,但很快豬兒狗兒又現(xiàn)了,人們來不及停歇,跟著情節(jié)繼續(xù)走。鄧志明立馬給調(diào)度室匯報,言辭激動,聲嘶力竭,驚恐萬狀。電話一擱,大吼一聲:“撤!”

7721磧頭的7個人情急之下坐拉砂的小電車沖了400米,出了平巷,沿南三回風(fēng)上山往上爬,逃命去了。鄧志明頭腦清醒,他知道其它兩個磧頭也正在出砂,打電話不會有人接,他必須親自去通知才行,事不宜遲,他順手拿了一個撮箕,往龍坡的鋼軌上一墊,哧唰一聲如上海的磁懸浮列車,瞬間就到了-350米水平主南大巷。這叫坐“土飛機”,已經(jīng)絕了跡的嚴(yán)重違章,稍有不慎,不傷即亡。恰好大巷人車停在岔道口,但司機卻不在,鄧志明急中生智用扳手開動了電車,一股風(fēng)到了主南大巷磧頭,工友們聽了鄧志明的警報卻懶洋洋不來勁?!盎潘鶄€鳥,那股子貓尿淹得到我球,撐子不打齊誰管工資?!?BR>
還有7720磧頭上的人,鄧志明發(fā)了瘋把電車往里開,又是一陣火,把那些人給逼出去,從閻王手里奪命。

巷道里水越積越高,電車幾乎跟飛船一樣把水殺得嘩嘩響,鋼軌兩邊濺起弧狀的水花。

幾番搏擊,鄧志明的頭腦仍然非常清醒,他知道北二采區(qū)采煤四隊是在-350米水平,危險,太危險。十萬火急,他開起電車呼啦啦朝北二急駛而去。水位在不斷地升高,那昂首的陰龍肆無忌憚地奔騰不息,鄧志明根本沒有顧及到自己其實已經(jīng)置于十分危險的境地。當(dāng)他把最后一個人送到井底車場,因水進入中央變電所導(dǎo)致停電,人車象戰(zhàn)敗的怪獸硬挺挺倒下癱瘓了。水泵也停止了呼吸,水位上升明顯加快。大家順著水管拼命往上爬,一個接著一個,全部逃出了陰龍的血盆大嘴。

鄧志明正要尾隨大家逃命,卻發(fā)現(xiàn)橫川的幺洞里傳出一點微弱的燈光,那分明是一盞礦燈傳出來的光線。有人,怎么會還有人,趕快過去看看。水已經(jīng)齊腰深,四處都是黑洞洞的,只有借助礦燈艱難地朝幺洞移。鄧志明打了一個寒噤,一股透心的冰涼閃電般從背脊的骨髓中掠過。原來是送班中餐的老蔣,饅頭東一個西一個漂浮在水面,頭仰在洞壁,水漫過了肩很快就要到嘴邊,礦燈象流淚的眼睛把一束束猩紅的光灑在涌動的水面,一浪明一浪暗,等待著和主人一起上黃泉路。鄧志明看勢再回人行上山已經(jīng)不可能,背起老蔣就順橫川往材料上山走,水浪在屁股后面直追。材料上山坡度大,久無行人,又有滴水,青苔長得旺,陰濕稀滑,鄧志明扛著老蔣趴在地上撐住軌枕往上爬,感覺體力不支,進三步退一步。兩盞礦燈鬼眨眼一般,在漆黑的井筒里閃動,浸水滴答,流水淙淙。

鄧志明咬緊牙和陰龍較量,進行著生與死的搏斗。褲腿磨破了,膝蓋蹭出了血,生疼。頭有些眩暈,移動漸漸緩慢,但鄧志明心里明白,前進就是遠(yuǎn)離地獄,停滯就是等待死亡。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爬了多遠(yuǎn),距離井筒口還有好長,憑著隨時可能斷線的意志力狠命地朝前拱。一會兒走向了地獄的路,黑白無常催促著緊緊走在前面,每一步都邁得極其沉重;聽到生命源頭悠遠(yuǎn)的呼喚,他轉(zhuǎn)過頭又朝著有一捧陽光的方向艱難地攀行。就這樣,象一場巨大的拉鋸戰(zhàn),在生生死死之間拔河。當(dāng)鄧志明的身體被徹底打垮的時候,他其實已經(jīng)遠(yuǎn)離了地獄之門。


救護隊第一輪收救沒有什么收獲,只是在通過-150米水平井底車場時,發(fā)現(xiàn)了鄧志明和老蔣倒在材料上山的口子上,老蔣已經(jīng)僵硬,后來醫(yī)生查明他是腦溢血,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到閻王店去了。經(jīng)過搶救鄧志明活了下來。

由于水勢太猛,救護隊收救工作非常困難。通風(fēng)工程隊通過三道密閉墻才把陰龍給扼住,水勢迅速減弱。機電搶險組,用圍堰的方法排干了變電站的水,在市高級機電專家的親自指揮下,成功恢復(fù)了送電。最初預(yù)計一兩天完成的收救任務(wù),一個星期才全部結(jié)束。

在這次浩劫中,被奪走了16名礦工的生命。

哀莫大焉,舉礦悲慟。淚水化著傾盆雨,傷痛壘為矗天嶺。

追悼儀式在縣殯儀館露天舉行,市領(lǐng)導(dǎo)親自主持,足足有三百人參加。松柏扎滿了四圍,白花綴滿了枝椏,眼淚濺滿了花朵,悲涼凝固了淚水。16名礦工生龍活虎的生命在一雙雙無助的淚眼里飄向了高遠(yuǎn)的天空。

總結(jié)大會上,歐局長號召大家默哀三分鐘,向死難礦工志哀。然后大會決定表彰在搶險救災(zāi)中涌現(xiàn)出來的先進人物,卻沒有鄧志明。

史礦長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表情沉重地說:

“這次事故失去的是生命,是國家巨大的財產(chǎn),我們活著的人本不該接受什么表彰,而是應(yīng)該得到懲罰,從內(nèi)心深處和靈魂上受到嚴(yán)厲的懲罰。但是有一個人應(yīng)該受到表彰,那就是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躺著生死未定的鄧志明。不是他我們失去的恐怕不是16名弟兄,而是74人。他置生命于不顧,撲死亡命救人而不是逃命,把58名工友從老虎口里奪出來。他才是我們真正的英雄,我相信只要實事求是,他的事跡將名揚天下。”

是的,史礦長說的是大實話,鄧志明的事跡不僅感動了礦區(qū),感動了煤炭行業(yè),而且感動了全中國。其實最重要的是感動了人們的良心。



會議還作出決定,為死難者在井筒口修一座紀(jì)念碑,費用控制在20萬左右,進入永川煤礦生產(chǎn)成本。修紀(jì)念碑這事在礦務(wù)局還是破天荒,從來就沒有過。但一次死亡這么多人在礦務(wù)局的歷史上也是破天荒。歐局長歷來是一位別出心裁有獨到之處的人,比如修局長大院、造御煤廣場、建擋矸長城,再樹一座巍峨的死難礦工紀(jì)念碑,不僅可以成為礦區(qū)的新地標(biāo),而且還能為歐局長的頭上再增添一抹亮。

史礦長對此有不同的看法。目前礦井安全投入嚴(yán)重不足,主要原因是窮,沒錢。這次重大事故的禍根也在于隱患治理沒有跟上。賣了這么多煤出去,回來的不是銀子,而是鋼材、汽車、洗衣粉之類的家什,跳樓賣出去損失慘重不說,有時候連跳樓的地方也找不到,這些年煤家就這樣霉。職工的工資長期拖欠,下井挖煤,出井挖野菜,日子過得凄苦極了。修座紀(jì)念碑20萬談何容易,無非用煤去換水泥、換鋼材、換工,最終換出一座紀(jì)念碑來,可職工看了這碑不會高興,只會沉默、哭、罵娘。

話就不要說那么多了,困難是困難的事,不困難要我們這一群人干啥,三個月后我來驗收工程,同時剪彩,周年的時候我們在紀(jì)念碑下為“三·五六”死難的兄弟們酹酒,歐局長一錘子定了音。

“三·五六”事故的悲慘氛圍還沒有落定,礦上就下了一場透雨,緊一陣緩一陣足足落了一星期,象是要徹底把人們的哀痛洗刷干凈。也有人說,是天神悲憫死難者而流下來的眼淚。史礦長穿了雨衣,帶領(lǐng)全礦兩千多名職工來到矸石山,插種了一萬多株梧桐樹,又沿矸石山山腳栽植了寬十多米的野玫瑰,其實是野月季,刺籠高花卻小,五紅六黃,顏色鮮艷,開得精神。大家當(dāng)是一次植樹活動,沒有在意。但有人說是史礦長心里不舒坦,雖然最終沒有把他弄上山,卻死了那么多弟兄,看著礦上的日子如此艱難,上面的領(lǐng)導(dǎo)還耍架子作威,有氣,所以要大家到雨中種樹是名,讓弟兄們陪他發(fā)泄心中的憤懣才是真。

三個月過去了,紀(jì)念碑自然沒有修好,而且連一點動靜也沒有。歐局長知道史礦長有想法,也知道礦上日子難熬,就沒有發(fā)火,平靜地說小史你有啥主張就把屁放出來,不要跟我來燜煙,惹毛了我革你命。史礦長就說,你老不著急,時間不是還長著嗎,保證周年的時候有你酹酒的地方就是了。

轉(zhuǎn)眼到了“三·五六”事故一周年,局辦公室秘書頭天打電話來問紀(jì)念碑好了沒有,歐局長要作重要講話,悼念死難弟兄,振奮全局精神。史礦長直說好了好了。

一大早史礦長派人開裝載機在矸石山山腳推了一個大臺子,兩邊樹起高高的木桿,掛了一橫標(biāo),紅底白字的“三·五六”事故一周年紀(jì)念大會赫然入目。幾十枚花圈在一帶野月季花的上方一字兒排開,闊葉的梧桐郁郁蔥蔥,把巨大的矸石山包裹著,陽光下翻飛的葉片上一滴滴露珠發(fā)出晶亮的光芒。

當(dāng)歐局長一行躍馬揚鞭來到永川煤礦,全礦兩千多名職工身著工作服已經(jīng)聚集在矸石山山腳的大壩子中央。周圍的村民三五成群來了一坡,把矸石山圍得人山人海。歐局長一下車,立即被眼前的恢弘景象驚得目瞪口呆。真是太絕了,奇跡,空前絕后的奇跡啊。

且看,矸石山巍峨入云,梧桐林給矸石山鑲嵌了一道綠色的波浪,月季花織成一幅寬大的花環(huán),一長排花圈莊嚴(yán)肅穆,職工組成的方陣聲勢浩大。

歐局長在異常的激動中講了很久的話,他有些沉醉于這樣的境界。輪到史礦長發(fā)言,他說:“一年雖然很快過去了,但我們永遠(yuǎn)忘不了那撕心裂肺的時刻。這矸石山包含著千千萬萬礦工的血汗,它見證了每一次的悲痛,所以我們選擇它作為死難者的紀(jì)念碑。這座紀(jì)念碑是無價的,是真正的英雄紀(jì)念碑。同志們,如果說煤海是一條太陽的河流,那么礦工有如深埋在地下的太陽種子,為了人間的春色,為了生活的希望,為了溫暖和光明,他們將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扎在深深的黑暗之中,然后壘成一座又一座矸石山,托起每一天的太陽。今天,在他們的頭上開滿了鮮花,成就了一座輝煌的豐碑。隨著矸石山的不斷升高,我們對死難者的懷念也會與日俱增,這豐碑的價值也將更加沉重。這座紀(jì)念碑20萬修不了它,一千個20萬也修不了它。”

突然,鄧志明被幾十名工友簇?fù)碇?,在一片歡呼聲中走上了臺,史礦長將他的手臂高高舉起來,陽光下,在臺子的中央兩個人棚成一個挺立的“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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