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燕:老屋
老屋
在礦上上班后便很少回老屋。近來常常夢到它,畢竟那里儲藏著專屬于我的童年時代的珍貴記憶。
老屋以前是歸村里公有的,后來才被爺爺買下來。陽光打在土墻上時仍依稀可辨幾行工整的粉筆字跡:“聽毛主席的話”、“毛主席教導我們”、“堅定信念跟黨走”,幾經(jīng)雨打風吹,墻皮漸漸剝落。沿著這些古跡,我仿佛看到一場氣氛輕松親切的鄉(xiāng)村會議,聽見爺爺們吧嗒吧嗒呼嚕呼嚕的水煙聲;也許還有一群聊著家長里短、麻利地穿針引線納鞋底的婦女們,不時引起一陣哄笑。在這些快活地想象里,我想起了我那已經(jīng)記不清模樣的爺爺。那個打得一手好算盤的老會計,我想念那噼噼啪啪地撥算盤的聲音。
老屋廊下掛滿了農(nóng)忙時的“大功臣”犁、鏵、鋤等,有的工具已慢慢生銹。輕撫著它們,眼前浮現(xiàn)小時候爸爸帶著我,扛著這些家什,牽著憨憨的老黃牛一起下地的情景。我坐在地頭,捋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玩兒,追逐嬉戲的花蝴蝶,把鐵犁翻起的整齊的壟列踢得亂七八糟,鞋子都被踢飛了。這時候,爸爸就勾一勾我的鼻子,疼愛地為我清理干凈鞋坑里的泥土,穿好鞋子。老黃牛搖著尾巴,漫不經(jīng)心地啃幾口地頭的野草。在老屋度過的童年,什么時候回想起來都有一股泥土的清香。
老屋西邊,奶奶開墾了一片菜園。那里雖然及不上魯迅先生的百草園,但也別有一番情趣。墻角下是一排排搭著架子的豆角,有嫩綠的長豆角,紫紅的彎豆角,還有胖胖的扁豆角,他們爭先恐后地開著五顏六色的花,枝枝蔓蔓糾纏著一直爬到土墻外,風一吹,藤葉沙沙晃動,仿佛在和鄰居打招呼似的。緊挨著的是幾壟鮮綠的韭菜,晶瑩地小尖椒,圓圓的大茄子,紅彤彤的西紅柿,胖乎乎的大南瓜……奶奶總坐在小馬扎上為她的“寶貝們”除草、捉蟲、澆水,順手摘個西紅柿給我吃。你可別小瞧了這菜園,奶奶用它變出了很多美味:玲瓏剔透的韭菜雞蛋水餃,菜疙瘩,南瓜餅,燒茄子……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胃口大開,幸福滿滿。
就在這只有兩孔窯洞的貧瘠老屋,度過了我天真快活的童年。那時我背著奶奶用舊衣服拼湊縫補的書包,蹦蹦跳跳地上學去。在沒有油燈的夜晚,就著奶奶點燃的一根根竹枝照明,迅速地寫完一次次作業(yè)。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說著“白天云游擺四方,黑夜熬油補褲襪”,勸我不要虛度光陰,要惜時好學;她總愛穿著藍色大襟褂,扎著緊緊的褲腳忙碌著,勸我要勤快:“娃娃勤,愛死人;娃娃懶,拿起鞭干往出攆”。她沒有文化,但她教的質(zhì)樸道理我至今仍深以為然。
現(xiàn)在奶奶年事已高,常常嚷著要回老屋住。我推著已癱瘓多年的她在院子里曬太陽,聽她講我小時候的趣事。她忽然神秘地說,我給你藏了好東西,在柜子里鎖著你去拿。我翻了老半天,拿出來竟然是幾塊雞蛋糕,邊角都起了綠斑了,看著看著,我的眼淚就默默地流了下來。其實她知道我掙錢了想吃啥就能買啥,可就是習慣了有好吃的就給我留著,藏壞了她就心疼好幾天。
我工作以后,把老屋簡單地翻修了。奶奶喜歡的菜園仍留著,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大了;給爸爸專門蓋了一個工具房,把那些農(nóng)用工具都請了進去,雖然它們早已光榮“退休”,但那畢竟是一份難以忘卻的獨特記憶?,F(xiàn)在我的老屋修葺一新,窗明幾凈,寬敞豁亮,全家人的生活越來越幸福,一切都變得越來越好了。
陜煤澄合董礦分公司 雷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