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藝:一路忐忑
一路忐忑
接到領(lǐng)導(dǎo)電話時,我正站在府東街的一個十字路口等出租車。
太原的天怎么這么冷,不過是初秋,而且還是晴日朗朗的上午,但就是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太陽就好像是假的一樣,傻呆呆地掛在當空,任由干冷的風一陣緊似一陣的吹著。真要命,早上從賓館出來時走得急,竟忘記穿風衣了,身上的真絲襯衫經(jīng)風一吹,像一層秋霜貼在身上,我開始不斷地打冷顫了。
這里的出租車生意怎么這么好,過來一輛上面坐著人,過來一輛上面坐得滿滿的。十幾分鐘過去了,我一輛車也沒攔到,手都舉酸了。雙手抱肩站在路邊,還是止不住地打著哆嗦,就在我等的極不耐煩時,一輛黑色奧迪轎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車主搖下車窗問:“去哪?”
“迎澤賓館!”我哆哆嗦嗦地答,眼睛仍盯著不遠處駛來的一輛出租車,阿彌托佛,上帝保佑,希望這輛是空車。
“上來吧!”車主伸手打開了副駕駛邊的車門,示意我上車。我想我大概是冷糊涂了,竟然想都沒想就探身坐進了他的車。
坐到車上后,我才意識到不對,這不是出租車啊,這是一輛至少有八九成新的奧迪A6,而且車內(nèi)配置都是頂極的,我的心頓時不安起來。更要命的是,車子發(fā)動后,走了沒幾米竟然駛進了一條小街,與我印象中回賓館的路正好相反,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由不安變得有些慌亂起來。我想我是遇上麻煩了,能開得起頂級配置的奧迪A6的人,絕不會是開黑車賺三五十元散碎銀子的主啊,看來我不僅有破財之災(zāi),搞不好會有生命危險。我這心都悔碎了,捧出來絕對跟餃子餡似的。
我該怎么辦?我總該做點什么,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啊,得盡快想個逃身之策。我的大腦開始以光的速度飛快地旋轉(zhuǎn)起來。
此時,那家伙開始沒話找話:“你不是太原本地人吧?穿得不多啊,太原冷得早,注意保暖啊,可別感冒了。”一雙綠豆眼還向我瞟了一眼。
一定不能自亂分寸,決不能讓他看出我的膽怯,我暗暗告誡自己。強作鎮(zhèn)定后,我盡量以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答:“不是,但常來太原。你這走的好像不是去迎澤街的方向啊。”
“現(xiàn)在這點,柳巷那邊經(jīng)常堵車,走那邊搞不好你中午都到不了迎澤賓館。我這是在走一條近路。”
我看了一下電話,才10點多一點,又不是周末怎么會堵車?傻子才信他的鬼話呢。
他好像話很多,一路上,從晉祠里的傳說談到“柳巷”的來歷,再到鼓樓街的小吃,簡直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導(dǎo)游。
沒多久,那家伙的電話響了,接起電話,他那雙小綠豆眼睛充滿了興奮,極盡討好的樣子,說:“大哥,我正在路上呢,我這邊剛接了筆大生意,十分鐘后準時到,您就在老地方等我好消息吧。”
天啊,大生意?什么大生意?指我么?別看我穿得挺干凈整齊,可是我的手包里的現(xiàn)金連零毛的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塊啊。一個用了兩年的破電話連一百元都不值,戒指和項鏈統(tǒng)統(tǒng)加在一起也算不上“大生意”啊?壞了,如果這家伙把我拉到僻靜處作案,發(fā)現(xiàn)我身上的財物與他期望的相差太遠,他會怎么辦?殺了我?是拿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將我勒死么?還是用不太鋒利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地刺死我?可是,萬一他不只劫財還劫色呢?我當然知道我不漂亮,可是我現(xiàn)在的樣子女性特征還是很明顯的。我這至潔至純的靈魂豈能被這等骯臟的歹徒輕易玷污?林黛玉不是說“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么,士可殺不可辱,就算死,我也要死的干干凈凈。真要那樣,我得想個轍讓自己在一瞬間成為一具尸體,我想他總不會滅絕人性到強奸一具已經(jīng)沒有生命特征的尸體吧?
天啊,我太佩服我的想象力了,現(xiàn)在我滿腦子一幕幕都是電視、小說中呈現(xiàn)的那種血腥的兇殺場面,我感覺的我手心都出汗了。我想我是真的上了賊車,我下意識地把手放在左胸前,我感覺我那顆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我該怎么辦?
打110?可是車子一直在走,地點無法固定,而且現(xiàn)在這是在哪我根本就不清楚,別說警察就是天神也找不到我啊。不行。
跳車?嗯,倒是個辦法。可是,我打開車門將跳未跳之即,萬一被他眼尖發(fā)現(xiàn)了把我拽住了怎么辦?況且現(xiàn)在他的車子開的不慢啊,就算我跳車成功,估計十有八九得落個非死即殘的結(jié)果,我連個孩子都沒有,這輩子的晚景凄涼程度可想而知。不能跳。
和他拼了?這個想法一跳出來,我竟然情不自禁地用眼睛余光迅速打量了他兩眼,這兩眼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我發(fā)現(xiàn)他算不上魁梧,體重也就一百三四十斤的樣子,而且從上半身的高度來推斷,個子應(yīng)該比我高不了多少。而且,對我更加有利的一點是,我發(fā)現(xiàn)他居然戴著一副高度的近視鏡,從鏡片的厚度看足有六七百度的樣子。我近視,我知道對一個常年戴近視鏡的人來說,突然之間沒有了鏡子會意味著什么?這個真是個有條件,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緊張的心甚至有點竊喜。我想如果我找個借口讓他停下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拳打掉他的眼鏡,那么我就有機會逃跑。
可是,我找個什么借口呢?看過太多的人生指南,我現(xiàn)在都有點找不著北了。上廁所?有點老土,可是除了這個,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還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就在此時,那家伙開口了:“迎澤賓館,到了!”
“迎澤賓館?在哪?”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甚至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馬路對面,那不是?”那家伙著指向馬路對面對我說。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當真看到了“迎澤賓館”四個大字,特別是看到了掛有“山西省首屆煤礦安全生產(chǎn)知識(電視)競賽”會標的碩大的彩虹門時,我這一路懸著的心終于歸位了!謝天謝地!阿彌托佛!一場虛驚!
看來,是我錯怪人家!
“我該付你多少錢?”我低聲問,剎那間,我感覺我的臉上熱辣辣的,像被人狠狠地扇了兩巴掌。
“你看著給吧?”車主回給我一個微笑。
他這笑比打我還讓我難受。我從手包里拿出了一張五十元錢遞給了他,匆忙下了車,向馬路對面走去。
他搖下車窗對我說:“你給的錢有點多啦!”
“沒有零錢,算是給你的導(dǎo)游費吧!”我笑著向他揮揮手。我怎么會不知道錢多了,來時從同樣的路程,出租車司機只收了我10元錢。與其說是沒有零錢,不如說是為自己這一路來對他的不信認一種補償吧。
可是這能怪我么?在這個亂象叢生的社會,信任就像李白的詩句“孤帆遠影碧空盡”一樣,與我們漸行漸遠,都快成了這個時代最稀缺的資源啦。太多的虛偽和爾虞我詐,讓們我早就喪失了信任的能力,習慣了懷疑一切。習慣把迎面而來的每一個人都視之為騙子,把看到的每一張宣傳單都視為陷井,對看到每一個乞丐都會下意識地認為那是偽裝的。就連公交車站,不是也堂而皇之地貼著“不要輕信陌生人,警防上當受騙!”巨幅標語么,你叫我怎么辦?我又能怎么辦呢?
黑色奧迪開走了,很快在我眼中淡成一個小黑點。我轉(zhuǎn)身,感覺自己不是走在馬路上,而是像只孤獨的驚弓之鳥一樣,惴惴不安地穿行在無邊無際的荒漠中,耳畔傳來一聲聲刺耳的汽笛聲,我感覺那些聲音都不是出自汽車,而是從來來往往的那些人的心中射出來的……
山西陽城陽泰集團竹林山煤業(yè)有限公司黨辦 劉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