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捷:明明白白慈父心

　　明明白白慈父心

　　散文

　　兒時，父親曾送給我一件禮物，令我終生難以忘懷。

　　那是共和國大躍進后的災(zāi)荒年代，本來難以填飽肚子的家庭，又收養(yǎng)了一個孤兒表姐，加上鄉(xiāng)下得了腫病的親戚們，都輪流到我家長駐。全家人只好勒緊褲帶，把一日三餐，改成一日兩餐。當(dāng)時我除了貪玩好耍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吃上飽飯。可是，連這點也很難辦到。飯桌上，我們兄妹們?yōu)槟芏酄幍近c食物，經(jīng)常發(fā)生碰撞，平息類似風(fēng)波，多是父母從自己碗里分出一點食物來彌補輸方。

　　在一個細雨朦朦的早上，父親一反常態(tài)把我從睡夢中叫醒，他竟破天荒地把我?guī)У搅怂习嗟恼{(diào)度室，父親忙了好一陣，才把我抱在椅子上，他便出了門，不一會他端著一個直冒熱氣的粗瓦缸。我欣喜萬分：這一定是好吃的!誰知一見，我失望了，原來是白開水。接著父親在自己身上掏了好半天，終于摸出了個大紙包，他又慢慢地把紙包一層一層地剝開——一個金黃色的苞谷粑躍進我眼里，我急不可待地伸出小手。父親故意躲閃著我，神秘地把苞谷粑放在鼻前聞了聞，眼里露出慈愛的光芒，用那皮包骨的大手把苞谷粑遞給了我，興奮地說：“三三，今天是你的生日，這是爸爸給你的生日禮物!”當(dāng)時我還不知道什么叫生日，也不敢相信一向嚴(yán)厲的父親會這么優(yōu)待我。父親每次下井創(chuàng)高產(chǎn)，獎勵的一碗面都總是拿回家，每人嘗上幾根……

　　枯瘦如柴的父親，坐在我對面，看著我一口口把苞谷粑吃進嘴里。父親的嘴巴也隨著我咬嚼的頻率在輕輕地蠕動，猛然，他拿起開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他還不時把開水送到我嘴邊，關(guān)切地說：“別噎著了，三三，喝口水吧!”我吃著甜甜的苞谷粑望著父親笑;父親喝著開水也望著我笑……多少年過去了，父親當(dāng)初的笑容至今銘記在我心里，那笑容里不僅充滿了父愛，也蘊含著幾分苦衷和羞澀。

　　許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父親為使我生日那天不餓肚子，竟把自己的午飯給了我，而他卻靠喝白開水工作了一天。我真恨啊!當(dāng)初的我，太不懂事了。隨著生活好轉(zhuǎn)，我度過了不少愉快的生日，也收到過父親和許多親朋們贈送的禮物，然而，在眾多禮物中，再也沒有一件有父親當(dāng)初給我的禮物貴重。幾十年來，我一直把它珍藏在心里：它隨我四處打工、隨我上山下鄉(xiāng)、隨我鉆窯挖煤，又隨我成家立業(yè)，做了人父。每每想起這事，我對父親感激和崇敬的淚水，便奪眶而出!那金黃色的苞谷粑又浮現(xiàn)在我腦海，回味在我口中，甜在我心里。

　　作者：張承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