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文:陰雨天兒的幸福
“春雨貴如油”。這幾天下了幾場小雨,在這里過冬的岳父母再也沉不住氣了,說難得這樣的好天氣,要回家耕地了。看到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聽著那雨水刷刷的聲音,感覺既像一幅美麗的山水圖畫,又像一曲美妙動聽的音樂。
每個人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經歷不同,年齡不同,對陰雨天的感覺也不一樣。我靜靜的享受著雨天,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少年時代。
因為爸爸在外工作,家里沒有勞力,我不滿15歲便輟學參加生產隊里勞動了。讀過山東省作協副主席、著名作家劉玉堂的一篇小說《最后一個生產隊》,小說里說“集體勞動好,把愛情來產生,個體勞動則不行,不管你多么有水平”,其實不然,集體勞動不這么浪漫,很苦很累的,除了推糞、鋤地、收種莊稼,抗旱澆地等農活外,還要農業(yè)學大寨,修水庫,建梯田。最辛苦的就是挑水澆地了,天大旱人大干,一是太陽暴曬,二是路途遠,道難走,才下學的我,挑著兩個水桶,晃晃悠悠的,上坡一不小心就碰著地,從河溝里把水挑到山上,然后一瓢一瓢的澆到禾苗上,柔嫩的肩膀被壓的紅腫起來,所以老盼著快下雨啊,老天爺下雨吧,不僅莊稼需要澆灌,我也需要您恩賜了。
集體勞動一年四季是沒有休息日的,一直“干到臘月二十九,吃了包子再下手”,所以下雨下雪陰天兒,就是天賜的休息了日。特別是夏季連陰天,不能上坡下地,人們就把這些天當成小節(jié)日。山被雨水沖刷的清新碧綠,莊稼喝得飽飽的支楞了葉兒,人們的心也被澆得濕潤潤的,一個個幻想和希望在雨天萌動。
下雨天最高興的就是男爺們兒了,難得躺在炕上美美的睡上一覺,歇歇筋骨,想幾點起就幾點起,還可以愜意的喝上幾盅。年輕的夫妻們大白天說不定也插上門兒,開展個娛樂活動以消遣時間。女人們也清閑起來,不用忙碌著燒火做飯了,婆媳、姑嫂、姐妹湊在一起搓麻線,納鞋底,繡鞋墊。有的還借機串個親戚,當個媒婆,成就一段姻緣。
我從小印象中的陰雨天,就是一天吃兩頓飯,因為下雨天又不出力干活,兩頓飯也算奢侈了,雨天的飯就是娘煮上一鍋地瓜干兒,誰餓了誰吃。下雨天大人們睡懶覺,我可興奮得睡不著了,伙伴們湊在一起打撲克,有觀戰(zhàn)的,有支招的,還有等著淘汰替換的,一般牌局都是在誰家的過門樓里,每個人搬塊石頭就開始了,沒現在這么講究。
再有就是我可以躺在炕上盡情地看書了,除了翻翻上學時課本,看看老師批的作文,再就是看浩然的《艷陽天》《金光大道》《西沙兒女》,郭澄清的《大刀記》以及革命樣板戲的腳本了。如果能搞到幾本被譽為有流毒的小說就算幸運的了,那個時候先后讀過《水滸傳》,因為批宋江架空晁蓋搞投降主義,國家作為反面教材而出版的。還偷讀過《苦菜花》《風云初記》等名著。實在沒的讀了,就翻看《毛澤東選集》,1977~1978年全國正掀起學《毛選》五卷新高潮,看不懂正文,就讀書中的注釋,書中有不少人物和典故。記得第一年恢復高考的作文題就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注釋里就有。
雨天我還有個樂趣,就是去鄰居大奶奶家聽收音機,那個時候有收音機的人家不多,鄉(xiāng)下習慣的叫戲匣子,大奶奶家的收音機是紅燈牌的,方方正正的擺在桌子上,頂上蓋著一個花布,聽收音機一般不要亂調,因為這東西很貴,也怕電著,萬一弄得不響了,以后就別再想聽了,再說也是賠不起的,記得當時正好熱播劉蘭芳的評書《楊家將》《岳飛傳》引得老少爺們兒如癡如醉,有的因為聽書還耽誤了不少事。
現在陰雨天,人們是沒有這個感受和體會了,盡管那個年代物質和精神生活很貧乏,但覺的很難忘,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