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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鳳英:握一把炎涼   寫一紙寂寞

作者:李鳳英 2014-09-24 18:33 來源:晉煤集團工會

蕭紅的墳?zāi)乖拍毓铝⒃谙愀鄣臏\水灣。在游泳的季節(jié),年年的淺水灣該不少的紅男綠女流連其間吧,然而躺在那里的蕭紅是寂寞的。她的骨灰后遷葬廣州銀河公墓,可以靜聽松濤低唱。墓前絡(luò)繹不絕的尋訪者和過客輕輕留下足印,偶有獻上一捧紅山茶,與她無聲對話。但身后的熱鬧與她無干。蕭紅的心在經(jīng)歷了太多的痛和冷之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陪伴自己的寂寞!

在一九四零年十二月——那正是蕭紅逝世的前一年,那是她的健康還好的時候,她寫成了她的心靈絕唱——小說《呼蘭河傳》。然而即使在那時,蕭紅的心境已經(jīng)是寂寞的。

今天,我捧讀《呼蘭河傳》,看到了作家寂寞盛開在呼蘭小城的童年歲月。小小的女孩年年在后花園里種著小黃瓜、大倭瓜,滿身帶著金粉的大紅蝴蝶、綠的螞蚱、金的蜻蜓都是她的親密玩伴。堆滿了破舊東西、黑暗而塵封的后房,是她消遣的地方。慈愛而猶有童心、善心的老祖父是她唯一的精神伴侶:清早在床上學(xué)舌似的念著老祖父口授的唐詩,白天纏著老祖父講那實在已經(jīng)聽厭了的故事,祖孫二人對人與事完全相同的看法。這樣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如果有什么突然泛起的微波,那也無非是老胡家的小團圓媳婦病了,老胡家又在跳神了,小團圓媳婦終于死了;那也無非是磨倌馮歪嘴忽然有了老婆,有了孩子,而后來,老婆又忽然死了,剩下剛出世的第二個孩子。小城蒼白、刻板的生活常態(tài)讓主人公的童年更添沉重、寂寞!

品讀《呼蘭河傳》,我看到了自兒時就深入蕭紅心靈的寂寞青藤的悄然蔓生,也讀到了作者眼中的人世炎涼。而且,那些大悲大慟是以孩子波瀾不驚的語氣娓娓道來的。正因如此,作者筆下愚昧導(dǎo)致的苦難才更令人銘心斷腸。寫到這里,我的眼前便現(xiàn)出一位辮子及膝、臉長得黑乎乎的、笑呵呵的女孩——小團圓媳婦。自然率真的小團圓媳婦走進老胡家,便走進一個噩夢。眾鄰的無端議論,婆婆的殘忍折磨,再加上所有以關(guān)心、救治為名的身心傷害,硬生生把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逼上了死路。死是小團圓媳婦最好的人生歸宿。活著又能怎樣呢?這樣的人間,活著是這樣苦、累、卑賤,人都在自己的不幸中掙扎;也順便熱情地制造著別人的不幸。生無所歡,死無所惜。那單純、善良、毫無心機的小團圓媳婦終于可以離開了,離開這個視她的性命不如一只雞的世界!在讀《呼蘭河傳》的時候,我時時被這樣的東西刺痛。那就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個鮮活的健康的生命被愚昧和冷漠殺死,而殺人的和被殺的卻都不自知。在對國民性的認識上,蕭紅是深刻、準(zhǔn)確的。

人世間的繁華也好,落寂也好,都將隨著個體生命的謝幕而委落塵埃。只是一些好事的人,在作者生活的蜘絲馬跡中不厭其煩地找尋世俗的談資??墒?,無論怎樣的臧否,也掩蓋不了那些偉大作家用心血凝結(jié)的文字恒久散發(fā)的耀眼光芒!

蕭紅在短暫而苦難的生命之旅將盡時,對故鄉(xiāng)呼蘭小城的回望深情而悲愴,冷峻而犀利。握一把炎涼,寫一紙寂寞。炎涼背后是作者的處處洞明,寂寞深處是蕭紅不甘絕望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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