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瀟:最后一葉

忽然的一陣風，毫無預(yù)料地帶走了夏季最后的一點溫熱，雖然秋還沒入深，但當我穿上襯衫的那刻起，卻突然覺得一陣陣的冷，與溫度無關(guān)，只是早就熟悉了秋的味道，蕭瑟的，寧靜的，寂寞的。是那種走在林立的小洋房之間，高大的梧桐和叢叢的冬青圍繞層層落葉，走在上邊沙沙作響，滿園秋色，只一人獨享，慢步其中，看陽光剪碎在額前，聽墻外柳枝娑娑，一只白色的鳥兒從紅色的屋頂猛然被鐘聲驚起，消失在層層樹冠中。

我好想告訴你這一切，而當我欣喜地回頭時才想起，你不在。所以我只能一個人，靜靜地聽著歌，靜靜地想著你，這就是秋的感覺，我想你，而你卻不在。

我記憶中的秋，總是那紛飛的葉，它們總能最敏銳地察覺那天時地氣的變化。第一天從它們身邊經(jīng)過，郁郁的顏色，對著你靜靜地笑，不吵不鬧。第二天從它們身邊經(jīng)過，它們小心翼翼地低著頭，欲說還休。第三天，當我再去看時，枝頭早已空空，只剩了漫天飛舞的葉，層層的，高高的，帶著一身的滄桑，在風中飄蕩，留著我在原地詫異，久久地詫異，詫異我們生命中總有一些人，初見時，讀不懂她們的一顰一笑，相知時，不敢看她低下頭時眼中一幕幕的身影，當我們想抬起她下巴，認真去讀的時候，就是這么一陣風，把她從我們身邊帶走，像這葉一樣，千千萬萬的一樣，千千萬萬的不一樣，生氣的樣子，淺笑的樣子，恬淡的樣子，溫柔的樣子，奔跑的樣子，回眸的樣子，千萬種表情，千萬種動作，卻只是我和你在一起的多少個三百六十五天，只不過，再見不到了。我只能站在秋風里，看葉在風海中漂泊，我只能站在樓頂上，看你在人海里流浪。

樹上的葉子離了枝頭，卻走上了不同的路，飛在空中的舒展著身軀，讓風洗去身上層層的塵土，落在地上的，零落成泥碾作塵。路上匆匆的人，匆匆的車，沒有人會在意腳下那弱小的身軀，嘈雜的街道，嘈雜的城市，沒有人會聽到那伏在路旁微弱的呼喚，或許，也只有在夜色降臨時，在萬家燈火時，你細細的呢喃，會乘著夜風進入他的夢境，在夢里，有一棵大樹，滿滿的葉子，一片是你，一片是我。

窗外的梧桐葉已落了大半，我曾幻想它能和我一起度過這個秋天，夜幕降臨，一場秋雨如期而至，清冷的雨水拍著窗，驚醒了窗中執(zhí)筆的我。我放下手中的筆，打開窗，風雨中搖曳的樹，葉落無聲。我關(guān)上窗，等天亮。

清晨，推開窗，光禿禿的梧桐上還有最后一片葉，枝頭直直地伸向我，我伸出手，葉子卻從我指隙劃過。最后一片葉，就這樣旋著飛上天空。

最后一葉，飛過了這座城，飛過了這座城上的那片天，飛過了那片天下的那個我，如果你選擇遠方，沒關(guān)系，我會像樹一樣守在這里，等著你，因為，你是我的最后一片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