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凱:獨品寂寞
清冷的空氣,止不住的壓抑。曾經(jīng)伴著微風搖曳舞姿的花草樹木此刻也只是悄悄地靜立。光禿禿的枯褐色的樹丫把葉子落得干脆,一片也不剩下,只留下交錯相織的藤條,像是寫意山水的一角。塘里的荷花早就折了腰,露出那斑駁的傷口,而誰又能想到這些凄慘的殘骸不久前那光彩照人亭亭玉立的曼妙身子曾博得眾聲喝彩?那翠綠的浮萍隨著波浪漣漪翩翩起舞曾引得多少人流連駐足。而現(xiàn)在,一切都靜悄悄的,不留一絲痕跡,仿佛沒發(fā)生過什么似的安靜,只有靜謐的空氣,亙古不變的充斥著這一片天地。
這是秋冬的杰作,這是秋冬帶來的無聲的寂寞。而我,卻想要從中發(fā)現(xiàn)點什么。
我曾爬上后山山頂,山不高,但爬起來卻不那么容易。然而置身于山頂之上的喜悅卻不那么強烈。山是禿的,細小的亂石鋪在山體表面,幾顆瘦小的松稀稀落落地站立于此,我不知道它們已經(jīng)站立了多久,還將站立多久,我也不知道這些崩裂的巖石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細小石子何時會變得更小,以致于回歸塵土。山頂?shù)囊曇昂芎?,這大概就是別人所說的登高望遠吧,我登得不高,所以也就望得不遠。環(huán)顧四周,我只看見對面差不多高的山。仰望蒼穹,蒼穹埋著無盡的陰霾,和那看的不似那么真切的云,而這些又把蒼穹藏的更深遂了。果然以管窺天是不行的,于是我下山來,試圖從另一個視角窺探。
風還是那樣的不留情面,透過衣服鉆入皮膚,像是有向?qū)б话阒敝钡貪B進我的血液,心臟,讓我不經(jīng)意顫抖了一下,但我沒有把衣服拉得更緊,只是更加倔強地忍受著她刮過我的皮膚。手已經(jīng)凍得沒有了感覺,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感覺我整個人都被凝固了,呆立著仿佛化為了一座拙劣的雕塑,但冷冷的寒風在我耳邊提醒著我,我還活著!是的,冷酷的風讓我知道,我還能感覺到寒冷,我還在呼吸,我還能思考,我,還活著!于是我開始思考我自己,關于死亡。我想象著,假使死后有靈魂存在的話,我躺進墓穴后是否會感覺到冰涼?是否會被困在那樣一個小小的洞窟里不能抽身,不能動彈?我開始恐懼,開始害怕,開始想歇斯底里的吼叫來宣泄我心中對死亡的畏懼,但誰又能真正理解我的恐慌呢?他們只會認為我是一個瘋子,不明所以地發(fā)狂。于是,我慢慢地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開始竭力去找到一個平衡點。“死亡是一個必然降臨的節(jié)日”,史鐵生的一句話猛地點醒了我,讓我猶如在漂泊的海洋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猶如一個虔誠的教徒匍匐在至高無上的佛音之下。是啊,生是一個節(jié)日,死亡又為什么不是一個節(jié)日呢?而我又為什么要感到恐懼呢?對于本就是從自然而來的我來說回歸自然又有什么不對么?不想面對死亡說明的是人的貪婪,又或許是對人生的遺憾。既然貪婪,說明自己的心性還不夠堅定,那為何不錘煉自己來彌補自己的缺憾呢?既然害怕遺憾,那為何不早些努力,盡全力做自己想做的來規(guī)避這種遺憾呢?必然的生命軌跡,完美的生命輪回。我釋然了,至少現(xiàn)在我不會糾結(jié)了,關于生死的問題。
秋冬的風依然凜冽,我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看著愈燒愈紅,愈燒愈短的煙頭,我默然,我的生命不正就像這只煙嗎?完成某種使命,然后歸于沉寂。但我又要完成什么樣的使命達到我的幸福呢?我默然。我掐滅煙,繼續(xù)走向前,繼續(xù)思索,繼續(xù)在我孤獨的心靈深處獨自告白,獨自尋找。行進在自己孤獨的心靈旅途中,獨品這一份寂寞或許就是我的幸福,因為在孤獨中,我能想得更多,看得更遠……
孤獨,確是一種別樣的幸福。
某個時刻,某個角落,獨品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