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進(jìn)步:滴酒罰三杯
工作面抵過車后,職工們開始補(bǔ)栽支柱。
隊長江大勇大聲說:“我去風(fēng)巷看看,等會我來驗收,大家栽好柱子后,一定要把老塘里的浮煤清理干凈!現(xiàn)在礦區(qū)經(jīng)營形勢不好,咱得從內(nèi)部挖潛,浮煤清理不凈的,咱們工分上說話!”
職工丁玉成笑著說:“江隊長,忙你的去吧。一個班的活兒都干好了,這點浮煤還能清理不干凈!”
江大勇趕到風(fēng)巷,見職工李躍軍、彭向陽正在用拔柱器拉上幫的工字鋼,一旦拉掉那兩棵工字鋼后,再補(bǔ)栽4棵支柱,他們這個班的活兒就干完了。按李躍軍的技術(shù),這些活兒,20分鐘完全可以搞定,而且還能保質(zhì)保量。
李躍軍的活兒干得好,啥時候都免檢。都說煤礦井下是粗活、累活,可李躍軍干活一直像在繡花,也不知道累,他的活兒以巧、細(xì)、精贏得全區(qū)職工的一致稱贊,他因此被職工們戲稱為“累不倒的李躍軍”。區(qū)長經(jīng)常在安全例會和班前會上說,如果大家都像李躍軍那樣干活,隊長哪還要驗收!
江大勇每次見到李躍軍都是一副笑模樣。這樣的職工,哪個隊長不喜歡?有李躍軍在,江大勇就心里覺得踏實,工作面、兩巷,沒有能難住李躍軍的活兒,江大勇經(jīng)常說:“我有李躍軍,猶如三國時期的劉備有諸葛亮,怕啥?”
所以,每次見李躍軍,不管在地面還是井下,江大勇都想多跟李躍軍聊聊,聊工作,聊家庭,也聊其他事。
這時,工作面方向傳來職工的喊聲:“往風(fēng)巷傳,讓江隊長到工作面驗收!”
江大勇大聲對工作面機(jī)尾超前棚的職工趙幫躍說:“幫躍,往下傳,我馬上就去!”
約摸四五分鐘,江大勇才離開風(fēng)巷,向工作面走去。
工作面上多數(shù)職工都清理完了老塘里的浮煤,他們正靠在支柱上,等著江大勇驗收。
江大勇從機(jī)尾開始,一個茬一個茬往下驗收。驗收完的職工開始收拾工具,準(zhǔn)備上窯。
當(dāng)江大勇走到工作面中間段時,見老塘里一個職工正彎腰清理浮煤,累得直喘粗氣。
江大勇定睛一看,是職工郭亮,江大勇問:“郭亮,你咋一個人清理,清理地咋這么慢,吳明呢?”
郭亮停止清理煤,用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有點不滿地說:“江隊長,吳明上窯了!”
“上窯了?你們的浮煤現(xiàn)在還沒清理干凈,吳明咋上窯了?”江大勇看看吳明和郭亮補(bǔ)栽的支柱,根本不成一條線,心里十分惱火。
“郭亮,吳明有啥事嗎?別的茬干好后大小工一起清理浮煤,前天昨天你們茬的浮煤清理就不干凈,我在班前會上點了你們兩個人的名,并再三強(qiáng)調(diào)清理老塘浮煤的事,卻并沒扣你們的工分,吳明咋得寸進(jìn)尺,不拿我江大勇這個隊長當(dāng)干部啊!”江大勇氣得直嚷嚷,連安全帽上的礦燈都好像生氣了,燈光也黯淡了許多。
“郭亮,你和吳明這個班有工無資,每人一根大金條,把你們的工分扒給別人!”說完,江大勇喊來臨組的職工何鳳瑞、況磊,讓他倆幫著郭亮清理老塘里的浮煤。
郭亮愣了,好大一會都沒吱聲。他知道大金條就是一分工,這個班等于白干,還得倒貼十來塊錢,唯一不讓人難受的是不需要請假了。不然,一個班累得跟狗熊一樣,還得請事假。想想這個班累死累活,到頭來掙了根大金條,郭亮直想哭。這金條可不是純金的,比假的還假。等會得跟江大勇說理,也許吳明這招管用。
江大勇繼續(xù)往前走,去驗收其他組的工程質(zhì)量了。
人多好干活,別看郭亮分了20多棚,3個人一起清理浮煤,只是十來分鐘的樣子。
江大勇剛剛驗收完工作面機(jī)頭超前棚,何鳳瑞和況磊就到了:“江隊長,我們把吳明茬上的浮煤清理干凈了!”
“清理的咋樣?郭亮和吳明這個班的工分扒給你們倆了,你們10來分鐘就多掙了一個班的工分,別跟蜻蜓點水似的,等會我去看看,如果清理地跟狗啃的一樣,你們這個班每人也是一根大金條!”江大勇盯著何鳳瑞、況磊。
“說跟貓?zhí)虻囊粯硬淮罂赡?,跟拿大掃帚掃得差不多?”何鳳瑞和況磊都光著脊梁,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江大勇見工作面其他職工都走了,便轉(zhuǎn)身往郭亮的茬趕去。這時,偌大的工作面只有江大勇和郭亮兩個人,四周靜悄悄的。
“江隊長,吳明臨走時說了,他上窯到礦門口的蕭縣羊肉館安排飯去了,他交代我今個一定陪你交班,上窯后去羊肉館端兩杯!”
江大勇眉頭一挑,也好,就算是鴻門宴,我也得赴,我這次得治治吳明,不治服他以后咋管理其他職工?咋治吳明,現(xiàn)在還沒想到好辦法。反正不能以莫須有的罪名去治吳明,必須師出有名。
想到這兒,江大勇眼睛一亮:“吳明為啥請我喝酒?”
“他說這兩天老塘煤清理不凈,你江隊長沒處罰我們,所以心里過意不去,這才想請你端兩杯!”郭亮眉飛色舞。
江大勇一笑:“好吧,不過上窯后你得告訴吳明,不能光咱3個人,我還得把何鳳瑞和況磊帶著,他們剛才幫你清理浮煤,累得不輕!”
“好,好,添人不添菜,只是添雙筷!”郭亮喜不自勝,他心里好像綻放著一株桃花,美氣!只要酒杯一端,江隊長還能給我們一根大金條?
半個小時后,江大勇和郭亮趕到了地面浴池,江大勇見何鳳瑞和況磊已經(jīng)洗好了澡,呵呵一笑:“鳳瑞,況磊,等我一會,我洗好澡后帶你們?nèi)サV外端兩杯!”
何鳳瑞和況磊一喜:“真的嗎?”
“這還能哄你,我剛才在井下聽郭亮說,吳明之所以提前上窯,就是安排酒場的。今個你們倆得多喝幾杯!”江大勇一臉燦爛的笑。
又過了半小時,江大勇、郭亮、何鳳瑞、況磊四個人趕到了礦外蕭縣羊肉館。吳明早就等急了,一看見江大勇,吳明好比敵占區(qū)的老百姓見到了八路軍,那個喜啊!可看見何鳳瑞、況磊也跟著,吳明臉上頓時掠過一絲不悅。
“吳明啊,今個何鳳瑞和況磊在井下幫你們清理浮煤呢,所以我?guī)麄z來喝酒,你不介意吧?”江大勇也看出吳明不大高興。
“那哪能?”吳明滿臉堆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吳明又倒了一杯酒:“來,江隊長,我敬你一個,謝謝你這兩天沒扣我們工分,今個咱不醉不罷休!”說完,一仰脖,一杯酒下了肚。
江大勇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吳明看了看江大勇的酒杯,拿過來口朝下底朝上,一笑:“江隊長,喝酒有喝酒的規(guī)矩,你沒聽說過滴酒罰三杯嗎?你看你這酒得滴十來滴子了,不算不算,我不罰你多,你得連喝兩杯。大家可同意!”
江大勇先是一愣,旋即臉上掠過一絲別人覺察不到的光芒,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治吳明的主意。但他不動聲色,故作不高興狀:“咋這么多道道?我看看你的酒杯?”
吳明拿起酒杯,口朝下底朝上,真的連一滴子酒都沒有。江大勇這才明白,剛才吳明喝酒時把酒杯放在嘴上好大一會,原來是想罰我酒啊!
江大勇呵呵一笑:“吳明說得對,各行各業(yè)都有規(guī)矩,我的確聽過滴酒罰三杯一說,我愿意罰三杯。比如咱們采煤工作面工程質(zhì)量標(biāo)準(zhǔn)化中就有不少規(guī)定,違反了哪一條都得處罰!大家說對不對呢?”
“那是當(dāng)然,要不然還不得亂套了!”吳明哈哈大笑。
江大勇連喝兩杯酒,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放下酒杯后,微微一笑:“今個這酒喝得高興,我這才真正了解吳明的為人,豪爽,說話辦事那真是吐口唾沫都是釘,是咱煤礦真正的爺們!我服了。吳明啊,你以后得支持哥的工作!”
一聽說江大勇跟自己稱兄道弟,吳明不由地心花怒放:“那是那是,只要我不按工作面工程質(zhì)量標(biāo)準(zhǔn)化規(guī)定干活,你隨便處罰,我絕無怨言!”
“嗯,我知道。吳明啊,你這兩天老塘里的浮煤攉得跟豬拱的一樣,你剛才說滴酒罰三杯,清理浮煤也是這個道理,咱得按工作面工程質(zhì)量標(biāo)準(zhǔn)化規(guī)定來辦事!”江大勇說完,起身去結(jié)賬。
吳明頓時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