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鋒：月光下的母親

每當圓月當空，月光下的樹影、草影在月光下隨風(fēng)跳動的時候，我常常會想起月光下的母親。

母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從嫁給父親后一直跟著父親在家里分得的十幾畝田地里經(jīng)營著自己的生活，支持著三個孩子的夢。母親自幼就是個踏實能干的人，嫁給父親后更是為了這個家沒日沒夜地操勞著。在父母剛結(jié)婚的那幾年，父親的能干、母親的賢惠是村里人有口皆碑的。后來，父親迷上了喝酒，染上了酒癮，加之父親由于長年累月的勞累落下了腰椎間盤突出的毛病，母親就成了家里的頂梁柱。村里人?？淠赣H知書達禮，善良能干，是個好媳婦。村里人家每當有重要的事兒總喜歡喊母親過去幫忙。無論是自家的事情還是鄰里的事情，母親總是心懷歡喜，心甘情愿地過去幫忙。

父親養(yǎng)成喝酒的習(xí)慣后，不管是刮風(fēng)下雨，還是風(fēng)雪嚴寒，村頭的小酒館里便常常有父親的身影。一種愛好，持之有度，那就是愛好，縱之無度就成了一種惡習(xí)了。父親飲酒大都沒有什么由頭，只是順著他自己的心情：心情好了，喝;心情差了，喝;家里有喜事了，喝;家里有煩心事了，也要喝。有時農(nóng)忙季節(jié)來了，父親也常有喝醉的時候。母親總是原諒父親的偷懶，包容父親的嗜好。每當看到酗酒的父親，我們便心懷不滿地同父親爭論。母親總從中調(diào)解，處處袒護父親，她總是對我們說：“家里的大活兒都靠你爸呢!你爸才是家里的頂梁柱呢!”家里再多的活兒，母親也賭氣似的一個人拼命地干。上學(xué)的時候，每個寒暑假、每個周末，我們兄弟三個的課余生活就是在田地里幫著母親干活，都是與田野里的雜草和昆蟲一起度過的。但母親更希望我們在學(xué)業(yè)上有更大進步，所以平時她盡量不讓我們耽誤功課，讓我們抓緊時間學(xué)習(xí)。我們兄弟三個長期住校，一年四季在寬敞的教室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我們很難理解，家里的這么多活兒，不知道父母親是怎么干完的。

高三上半學(xué)期，進入加油沖刺的階段，一直住校的我就更少回家了。那年的中秋節(jié)，學(xué)校放了一天假，讓全校師生過節(jié)，我趕緊回了趟家。剛一進門我便被滿院的玉米棒子驚呆了，那是一座山一樣的玉米棒子堆，還帶著青黃相間的外皮。這些全是父母用雙手掰下來，裝車上，運到家里來的!而這之后還得剝皮、晾曬、脫粒，家里的農(nóng)活哪能干得完呢!坐在“玉米山”上剝玉米的母親聽到腳步聲，慢慢地站起身，探出頭來，一看到是我回來了，馬上笑逐顏開地招呼我：“回來了!快先坐下歇歇吧!餓了吧?一會兒我就做飯去!”我分明看到母親那穿著一身粘滿了玉米須的衣服的身子在秋風(fēng)中是那樣單薄;我分明看到母親那粘有玉米皮屑的頭發(fā)下的布滿血絲的雙眼在秋日的夕陽下是那么疲倦。我酸楚地叫了一聲：“媽，我爸呢?”“哦，喝醉了，在屋里睡覺呢!”母親淡淡地說了句，同時活動了活動累彎了的腰，接著又坐在“玉米山”上開始剝玉米。我趕忙放下書包，過去幫忙干活。母親阻止我說：“不用你干，你去學(xué)習(xí)吧!”“老師安排的都學(xué)完了，正好現(xiàn)在休息一下，勞逸結(jié)合學(xué)習(xí)效果更好!”母親拗不過我，只得讓我?guī)兔Α?/p>

和母親坐在一起，拿起玉米剝了幾個，我的手指指甲很快被擠得生疼。我看了看母親，母親正飛快地用雙手給玉米棒子剝皮，粗糙的雙手上指甲里塞滿了厚厚的一層黑泥。我忍不住問：“媽，你的手指甲疼不?”“不疼了，都習(xí)慣了!”母親莞爾一笑，說：“你們手嫩，那是握筆桿子的，哪能受這苦!我和你爸這都成鐵砂掌了!”“現(xiàn)在不是有收玉米的收割機嗎?咱家咋不用那機器呢?”我心疼又不滿地問道。母親又拿起一個玉米，飛快地剝皮，放在一邊說：“一畝地要五六十塊呢!咱們自己干能節(jié)省不少錢，夠你們仨吃好長時間的了!省下的錢讓你們仨上學(xué)改善伙食!”聽了母親的話，我的眼淚順著面頰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再也止不住了。我借口迷了眼睛急忙去洗臉。

晚飯后已經(jīng)很晚了，月亮在空中像個銀盤，更像家家戶戶中秋吃的月餅。月光照在“玉米山”上，帶皮的玉米在在月光下像熟睡的孩子，散發(fā)著熱氣，靜悄悄的，甜甜入睡;旁邊剛?cè)テさ挠衩装糇由暇К摰挠衩琢７瓷渲c點月光，像閃爍的點點星辰。母親叮囑我早點去睡，我也讓母親早點休息，之后便躺下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我起來起夜。皎白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我的窗前，透過窗戶我看到天空那一輪圓月正明晃晃地注視著我。推開房門，走到院里我竟聽到“玉米山”那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這該不是有什么動物在偷吃玉米吧?我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到在“玉米山”下，一個瘦弱的身影在月光下剝著玉米，那是我的媽媽!我忍不住叫了一聲：“媽!”那個身影慢慢抬起頭來，條件反射似的應(yīng)了一聲：“嗯?”我忍不住對母親說：“你咋還沒睡呢!這都幾點了!”“哦，呵呵，光顧干活忙忘了點了!干起活來竟沒覺得困!”母親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著。我再也忍不住眼睛里的淚水，一邊任眼睛里的淚水直流，一邊強拉起母親去屋里休息。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再也無法入睡……

如今，我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幾年了?，F(xiàn)在，每當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困難和挫折，我總會想起我的母親，母親給了我戰(zhàn)勝困難、奮力前行的不竭動力。

月圓之夜，我總會想起月光下母親那瘦小的身影，總會想起月光下母親那充滿期盼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