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窯洞歃血共舉
一過正月,天氣漸漸地轉(zhuǎn)暖。遠(yuǎn)山近水,花草樹木,在人們不經(jīng)意間泛青、變綠。蘆葦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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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軍雄:紅色山村 第三章 張仲荃發(fā)起聚議? 土窯洞歃血共舉

作者:煤礦安全網(wǎng) 2015-11-02 20:47 來源:煤礦安全網(wǎng)

第三章張仲荃發(fā)起聚議

土窯洞歃血共舉

一過正月,天氣漸漸地轉(zhuǎn)暖。遠(yuǎn)山近水,花草樹木,在人們不經(jīng)意間泛青、變綠。蘆葦河的堅冰逐漸消融,一塊塊坍塌的冰渣在渾濁的河水里緩慢地向前推移,那一片片或稀疏或密集的樹叢中,傳出歡快的百鳥鳴叫聲。

春天來了。

但是,生活在苦難陰影里的人們,并沒有“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那樣的美好心情。村里的土豪劣紳肆意橫行,魚肉百姓,雜稅嚴(yán)苛,日甚一日。更使人們不安的是,日本鬼子的鐵蹄也將逼近家門。各種壞消息不斷傳來,有的說日本人已從河南打到了晉城.,有的說進城時看見了日本人的飛機,機身上畫著一個又大又圓的血紅膏藥,機肚子底下隔一會就吐出一個長不長、圓不圓的鐵疙瘩,落地就開花,響聲能傳到十里以外,誰要挨上,準(zhǔn)會被炸得粉身碎骨。有的說日本人是魔王轉(zhuǎn)世,嗜血成性,抓住中國人刀砍,槍打,剝皮,抽筋,挖眼,剖心,比魔鬼還可怕。有的說日本人來了以后,要把所有的房子燒光,糧食衣服搶光,男人抓去做苦役,女人抓去供他們發(fā)泄*,直至折磨死。村民們深感大禍臨頭,人心惶惶,一日數(shù)驚。

一天深夜,幾個黑影閃進遠(yuǎn)離村外的一個破土窯里。他們是張家院的張仲荃、張旭東叔侄,溝西的郭維邦、劉家院的劉申四、石旺溝的王學(xué)信,松樹嶺的梁萬章。

黑夜本身就顯得神秘,這幾個人在深更半夜來到這遠(yuǎn)離村外的破土窯里,就更添上一層神秘。

今晚,他們是要商量與全村人利益攸關(guān)的一件大事。

這個土窯洞是一個廢棄了的牲口圈,外面荊棘遍地,雜草叢生,里面蛛網(wǎng)密布,霉氣嗆人,深更半夜是不會有人光顧的。但為慎重起見,幾個人一進窯洞,機靈的張旭東就閃身門外,眼睛瞪得溜圓,警惕地巡視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走進破土窯后,張仲荃掏出一個火鐮打著,點亮一盞油燈,然后各揀一塊地方坐下,開始了不同尋常的聚議。

發(fā)起這次聚議的是張仲荃。張仲荃,又名金保,弟兄三人,他排行老大。因出身貧苦,具有強烈的反抗精神,從小慣看《三國》、《水滸》、《說唐》之類的故事,特別崇拜那些打家劫舍、殺富濟貧的綠林好漢,養(yǎng)成了敢說敢干、寧折不彎的烈火性格。他對村里土豪劣紳橫行霸道欺負(fù)窮人的劣行早已看不下去,就串連了平時幾個意氣相投的伙伴,到這里商量如何為窮人打抱不平。

張仲荃說:“今晚把大家叫到這背靜地方,是想避開狗財主和他們的耳目,對咱村的事議個說法。這幾年,村里大小小的閻王土霸、王八烏龜們欺人太甚,對窮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想封門就封門,想霸田就霸田,村人已是忍無可忍。這幾天,我去了不少窮哥們的家,聽他們訴了滿肚子苦水,看了他們過的那種日子,有的吃了上頓沒下頓,有的靠挖野菜吃樹皮活命,有的甚至多日炊煙斷絕,米面不沾牙,只好喝涼水充饑,大人餓得前腔貼后腔,小孩餓得嗷嗷亂叫,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難道窮人真是砧板上的肉,富人想怎么宰割就怎么宰割嗎?”

“是啊,咱村出了這么多的事,是該有個說法了。”郭維邦接過張仲荃的話說。

郭維邦家住溝西,兄弟五人,他排行第二。郭維邦個頭高大,聲若洪鐘,乍一看像個粗人,實則心思細(xì)密,慮事周詳,做事情有章法,講公道,深得村人信任。他說:“財主們?yōu)楦徊蝗剩瑸榱怂麄冏约汉眠^,從不管窮人死活。去年,小閻王琚清為了一個饅頭,就活埋了憨何何,這還是他的侄兒,真能下得了手。何何媽至今瘋瘋顛顛,叫著何何的名字,滿街亂跑,誰見了不傷心?后疙瘩的春元為了還小閻王的租,忍痛把閨女丟進蘆葦河。還有,“笑里刀”王保逼著王財旺典妻抵債,村長郭尚志倚仗權(quán)勢把郭啟順全家凈產(chǎn)掃地出門。我粗略算了一下,咱村賣兒賣女的已經(jīng)有二十多戶,賣老婆的有十多戶。李發(fā)順把三個閨女全賣了。何生生為了少一張吃飯的嘴,把剛生下的閨女埋了。張保林、劉隨虎跟春元一樣,也把不足三歲的孩子扔河沖走。劉來囤等二十多戶被逼走他鄉(xiāng),死在外頭,成了絕門戶。這么下去,用不了幾年,咱村的一千多口人怕都要讓財主們斬盡殺絕了啊!”

說到這里,郭維邦語音哽咽,雙淚長流。

“咱窮人的苦水就是說上三天三夜也倒不完。咱村幾百戶人,為什么成年累月吃不飽,穿不暖,富人只有那么十幾戶,卻能把幾百戶窮人團在手里,想怎么捏弄就怎么捏弄,這是為什么呢?”

說這話是的坐在角落里的梁萬章,平時不喜出頭露面,說話軟綿綿的像個大姑娘,可是喜歡在心里琢磨事兒。他的話引起了大家的思索。

看到大伙期待的目光,梁萬章又繼續(xù)說道:“窮人祖祖輩輩受欺負(fù),全是因為印把子掌握在地主老財?shù)氖种?。就拿咱村來說,自古以來當(dāng)村長的有幾個是窮人?閻錫山改編村后,村長由政府委派,可那不是咱窮人的政府,他們的屁股是坐在富人一邊的。他們委派的村長,不是首富,就是惡霸,寒門小戶根本挨不上邊。盡管村長換了幾茬,也只是玩了個障眼法,換來換去,還不是換湯不換藥?”

是啊,多少年來,在偌大的大寧村中叱咤風(fēng)云、發(fā)號施令、作威作福的,不總是那么幾個人嗎?隨著梁萬章的講述,一個個或兇殘、或暴虐、或假仁假義、或惡眉立眼的人在大家眼前一一閃現(xiàn):村長郭維屏,郭尚志、王寶、王金、劉元、劉龍……,村副劉潤、琚清、白良玉、梁俊義、吉振邦……,就是這些人,憑借手中的權(quán)力,橫行霸道,胡作非為。像一塊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壓得窮人不得翻身。

“萬章說得對,我覺得就是這么回事。”

王學(xué)信接上說道:“富人不光是把持了村政大權(quán),還通過會社集團高利盤剝。咱村不大個地方,就有祖師會、祖宗會、佛爺會、關(guān)帝會、天地會、族戶墓盤會十多個社團。還有營業(yè)社、教育基金會等。掌管大社的,也就是郭尚志、張清、琚清、何美玉、劉潤、郭慶恒、何象福、王保這幾個人。大社會計則一直由琚清、郭尚志操縱。窮人受了欺負(fù),也打不起官司。因為大多數(shù)是張眼瞎,盡受那些訟棍的欺哄。所以百姓說:‘大寧村,分九分,三老爺、九訟郎,高媒爺?shù)钅筌浻?,盡是富人把權(quán)掌。’這些人以社團為名,假公濟私,巧取豪奪。吃肥坑瘦,見空就鉆。就拿劉潤主管的營業(yè)社來說,春天,他趁糧價高漲,把營業(yè)社的小米借給窮人。規(guī)定春借一斗米,夏還小麥一斗半。秋天下種時,借小麥一斗,來年還小米一斗半,實為一年兩倒,一斗變兩斗。他們拿著窮人的血汗,打著社團招牌,今天祭祖,明天拜佛,不是唱戲,就是殺豬,實則是從*利。你們聽說過這么一句話么:富人想看戲,何必借神力。富人想吃肉,何必借神食。這是村人對他們的譏諷??梢哉f,那些喪盡天良的財主老爺們,對窮人的盤剝搜刮已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

王學(xué)信一番剖析,使得在場諸人越聽越生氣。劉申四一拳頭砸在一塊土坷垃上,擊起一片灰塵。他激動地說:“這是一個吃人的社會,再不反抗,窮人連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張仲荃說:“狗日的財主們吃人不吐骨頭,是咱窮人的死對頭,我們必須向他們討還血債。眼下,咱們還有一個死對頭,就是日本人。聽說日本人很快就要打過來了,還聽說日本人見人就殺,見房就燒,見東西就搶,見女人就糟蹋。咱們這兒處在大路邊上,日本人要打過來,進村禍害很方便。到時候,那些狗財主光顧著保家保命,哪還管窮人死活?咱們不起來干,咱們的父母兄妹,妻子兒女,怕躲不過日本人的毒手啊!”

張仲荃的話,勾畫了一幅國破家亡的可怕圖景。大家異口同聲地吼道:“不能等了,干!豁出這一百多斤,也要和他們干到底。”

張仲荃說:“干是肯定要干,問題是怎么干。咱們今天就是要商量個辦法。眼下,刀把子還握在財主手中,他們和官府連著褲襠通著氣,要是一開始就硬來,怕要吃虧?,F(xiàn)在是國難當(dāng)頭,抗日救國已是大勢所趨,政府表面上還提倡減輕民眾負(fù)擔(dān)。我的意見,咱們能否成立一個組織,抱成團對付狗財主。這個組織的名稱就叫大寧村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你們看行不行?”

“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大家仔細(xì)地咀嚼著這個既新奇又陌生的名稱。

看到大家有些疑惑不解,張仲荃說:“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意思是由我們代表窮苦的村民,對村政會社的各種租稅規(guī)定和進出賬目進行監(jiān)督,看看哪些狗地主是怎么玩弄花招,捉弄群眾的。對不合理的賦稅堅決進行清算,讓那些村長、村副、族長、會長們吐出他們貪污的糧款,周濟一下窮人。群眾有了飯吃,人心就會聚到一起,日本人一旦打到這里,大家就能抱成團和他們干。監(jiān)政救國會,就是發(fā)動老百姓反對貪污,齊心抗日,共同救國。大家看這樣行不行?”

聽了張仲荃的解釋,在場四人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大家想了想,除此之外,沒有更合適的了,就都點頭同意。

王學(xué)信思索片刻,提出自己的補充意見:

“既然叫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我看光我們這些人不行,還是要多發(fā)動些人參加,人多才能勢眾。咱村里還有許多人,像溝西的老才,東頭的劉保,王家崖底的李風(fēng)岐,還有穿院的嘉珍,后疙瘩的春元等人,都是苦大仇深,可以把他們吸收進來。還有,咱們既然是一個組織,就要有個頭,我提議,金保兄來當(dāng)監(jiān)政救國會的會長,我們幾個當(dāng)下手,大家搭幫搭伙的來辦這件事。”

張仲荃說:“那好吧。既然是我提議的,這事又有一定風(fēng)險,我就來當(dāng)這個會長,你們哥幾個幫著我,我不信咱們幾個合成金剛鉆,戳不了老天一個大窟窿。”

停了片刻,張仲荃說:“我們干的這個事,牽涉到每個人的身家性命,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我提議,咱們五個人來個歃血起誓,誰也不準(zhǔn)中途打退堂鼓,更不準(zhǔn)膽小怕事,當(dāng)軟骨頭,即使有一天事敗,要殺要剮,咱好漢做事好漢當(dāng),絕不連累別人,絕不向財主官府屈服。如果有一人遇難,其他人要養(yǎng)活他的家小。”

王學(xué)信說:“我們都聽你的,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見其他人沒有異議,早有準(zhǔn)備的張仲荃從懷里摸出一只碗,一瓶酒。他擰開瓶蓋,把酒倒進碗里,又摸出一把小刀,在自己的中指輕輕一劃,一股殷紅的鮮血滴向碗中。其他人也依次效法,剛才還是一碗清亮亮的白酒,霎時變成一碗血酒。張仲荃端起碗,一仰脖子,飲了一大口。然后,又依次遞給郭維邦、王學(xué)信、劉申四。一圈轉(zhuǎn)完,一碗血酒就見了底。緊接著,五雙大手握在一起,久久地握著不肯松開。

離開破土窯時,已是更深露重時分。黑沉沉的天幕上,幾顆星星在不停地眨著眼睛,遠(yuǎn)處不時傳來梟鳥的瘆人嚎叫,空曠寂寥的原野籠罩在迷蒙的夜色里,顯得幽遠(yuǎn)深沉。幾個人踏著松軟的泥土走在回家的路上,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這個不平常的夜晚,他們自發(fā)地把監(jiān)政救國的重任承擔(dān)在自己身上,每個人都預(yù)感到一場風(fēng)暴即將來臨,但他們又不清楚最后會是什么結(jié)果。歷史,會在這幾個莊稼漢子手中,彈奏出嶄新的樂章嗎?

第四章農(nóng)救會首試反抗

土劣頑聯(lián)手絞殺

坐落在村中央的佛爺廟,是一座宏偉的神祉建筑。它占地二十余畝,規(guī)模龐大,氣勢壯觀。遠(yuǎn)遠(yuǎn)看去,碧瓦飛檐,高閣巍峨,令人嘆為觀止。村里大大小小十來座廟宇,在它面前全都黯然失色。周圍那些零零散散、低矮潮濕、破爛不堪的民房,越發(fā)襯托得它鶴立雞群,不同凡景。

進得廟門,可見一色的方磚鋪地,幾顆松柏點綴其間,顯得寬闊潔凈,雅致大方。正北是佛爺?shù)?,供奉著如來、觀音等眾多神像,一個個金漆飾面,寶相莊嚴(yán)。大殿外是一座亭子,玉柱托頂,雕欄圍護,中間一座石雕神桌,擺放著香燭紙馬,供人們焚香禮佛。正南面是一座高大的戲臺,用來迎神唱戲,舉行*。東西兩廂是偏殿,過去供奉十八羅漢、送子娘娘等神靈,現(xiàn)在則成了村公所開會議事的所在。

這座大廟既是村中豪紳假借神的名義對村民進行精神統(tǒng)治的地方,又是村里會里社里族里的頭面人物辦公、議事的重地。神權(quán)、政權(quán)、族權(quán)在這里盤根錯節(jié)地交織在一起,形成對村民的統(tǒng)治中心。

一大早,設(shè)在佛爺廟的村公所里,走進幾位長袍馬褂,衣冠楚楚的鄉(xiāng)紳。他們是村長郭尚志,副村長琚清、劉潤、白良玉、原六生、梁俊義,會社掌管琚清、何美玉、郭慶順、王保、何象福等人。這些人神色萎縮,那神情好像遭了霜打了似的,全沒了往日驕橫跋扈的樣子。

坐定以后,村長郭尚志清了清嗓子說“最近幾天,發(fā)現(xiàn)咱村有人在串連窮鬼,想和咱們鬧事,不知你們聽說了沒有?”

“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這么大的事咋能不知道。聽說他們成立了個什么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要對村社賬目進行清算,簡直是造反。”

說這話的是會社掌管張清。也許是過于氣憤,一開腔就帶上了濃重的火藥味。

郭尚志以訓(xùn)斥的口吻對張清說:“你氣什么?挑頭鬧事的就是你張家的金保,你這當(dāng)長輩、族長的副村長,是怎么調(diào)教的?”

張清一聽急了,申辯道:“郭村長,金保要出頭,又沒有跟我商量,憑什么責(zé)怪我。”

郭尚志說:“反正張家子弟瞎鬧騰,不能說你沒有責(zé)任。”

郭尚志又面向綽號“土霸”的村副劉潤問道:“劉兄,你對這事怎么看?”

劉潤也帶氣說道:“他們這么干毫無道理。想想看,這幾年,為了這些窮鬼,咱們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沒有地,咱們租給他們地種。,沒有糧,咱們借給他們糧吃。沒有錢,咱們借給他們錢花。沒有咱們,窮鬼連一天也活不下去??伤麄冞€覺得受了欺壓,還要向咱們反攻倒算。這真應(yīng)了一句古語:人心不足蛇吞象哪!”

“這是刁民造反,依我看,沒有什么道理和他們講的,干脆通通抓到縣大牢關(guān)起來,看他們還怎么蹦達。”

沒等郭尚志問話,“小閻王”琚清就搶先發(fā)言,而且一張嘴就殺氣騰騰,露出他那一貫驕橫兇殘的惡霸嘴臉。

郭尚志白了一眼琚清說:“琚老弟,你什么時候也改不了你那火爆脾氣。全村一千多人,你能都抓起來?他們現(xiàn)在鉚足了勁,和我們對著干,咱們?nèi)绻鍪肿ト?,不是火上澆油?”

琚清瞪著一雙牛眼問:“那你當(dāng)村長的說應(yīng)該怎么辦?”

老奸巨滑的郭尚志詭秘的笑了笑說:“目前的情勢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我看不妨三管齊下:派人到他們中間進行活動,對為首幾個要威脅恐嚇,晚上往他們院里打黑槍,扔磚頭,給他們的人和牲口下毒,毒死幾個,看他還敢不敢?guī)ь^胡鬧?對那些膽小怕事的,進行拉擾分化,給他們些小甜頭吃,他們就不參與了,這是一。如果他們真的結(jié)伙而來,擺開陣勢和咱們干,咱也不怕他們,村社的賬目只有咱們清楚,窮鬼并不知底。咱就和他軟磨,咱有的是時間。馬上就要開犁下種了,看誰能熬過誰,這是二。如果上述辦法不行,咱就請上面出來干預(yù)??h里的員祖千縣長和我關(guān)系熟,我想一半天到縣里走一趟,把情況向縣長報告,必要時候讓他帶兵前來彈壓,無非是花幾個錢,這是三。你們看如何?”

“笑里刀”王保笑瞇瞇地說:“還是村長高明,這三條主意賽過諸葛孔明的錦囊妙計。不過,琚清老弟剛才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對那些窮鬼咱一下子不可能趕盡殺絕,可對為首挑動滋事的,就不能心慈手軟,還是讓員縣長抓上幾個為好,殺一才能儆百。”

久坐不語的何美玉插嘴說:“王社首說的對。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抓上幾個為首者,那些窮鬼也就樹倒猢猻散了。”

其它人也都頜首稱是。

郭尚志轉(zhuǎn)問張清:“既然大家都認(rèn)為應(yīng)該懲辦為首者,那張仲荃可就是首當(dāng)其沖,你是張家掌門,你同意這樣做么?”

“同意。張家出了這么一個孽種,實在有辱祖宗,就是把他大卸八塊,也不解我心頭之恨。”張清咬牙切齒的說。

“那好,咱們就這樣定了。今天下午,我就動身進城找員縣長,請張社長給我在社里支一千塊大洋,作為給員縣長的見面禮。常言道,有錢諸事辦,火大豬頭爛。我和員縣長雖然交情不淺,但這畢竟是刀頭上見血的事,不花點錢還真請不動這尊瘟神。”

眾人情知這一千大洋會有一半落進郭尚志腰包,可誰也不敢明說,只在心里嘀咕。

土窯洞聚議以后,張仲荃、郭維邦、劉申四、梁萬章、王學(xué)信分頭活動,一共爭取到七十七人。陰歷二月二十,他們把這些人組織起來,打著“大寧村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的橫幅,浩浩蕩蕩的在村里*一圈,引得滿村人出來觀看。許多受苦農(nóng)民半路上自動加入進來,使得這支隊伍滾雪球般不斷擴大。然后,他們直接開到佛爺廟,要求和村長社長對話。以村長郭尚志為首的一干頭面人物,由于有前幾天的密謀,顯得不慌不忙。郭尚志站在佛爺?shù)畹脑寰_階上,看著廟中黑壓壓的一片人群,明知故問道:“今天既不是趕廟會的日子,也不是聚眾議事的時候,不知這么多鄉(xiāng)親所為何來?”

張仲荃站出來說:“郭村長,我們今天來,是為全村百姓討公道的。”

郭尚志假裝詫異的問道:“討公道?難道我們有哪些事做得不公道么?”說著扭頭向站在背后的公道團長何象福問道:“老何,你這個閻錫山長官委任的公道團長,不是專門主持公道嗎?你看咱村有哪些事做得不公道?”

何象福大聲說道:“我看咱村事事公道,村長社長各守其職,黎民百姓各安其份,沒有欠妥的地方。”

“是嗎?”張仲荃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真的那么公道嗎?如果那么公道,村里怎么窮的偏窮,富的偏富?你們富人中,有哪一戶賣了兒女,有哪一戶逃要飯?有哪一戶因交不上租稅被全家凈產(chǎn),掃地出門?”

何象福說:“那與公道不公道沒關(guān)系,誰窮誰富是老天造就,命里注定的。”

張仲荃反駁道:“不,這不是天意,是人為。多少年來,富人怎么對付窮人,你們心里最清楚。窮人春天借糧,你們用小斗出。秋后還租,你們用大斗進,還必須揚凈曬干。窮人舉債,是出門三聲炮,借十塊要先扣下三塊,到月底必須再還十塊,這難道是公道嗎?”

“小閻王”琚清牛眼一瞪說:“那是周瑜打黃蓋,一家愿打,一家愿挨。”

“還有,咱村的會社那么多,東佛堂、西佛堂,北佛堂,后佛堂,兩個祖師會,天地會,關(guān)帝會,營業(yè)社,教育基金會,年年月月向群眾攤派,究竟收了多少,支了多少,老百姓交了多少,你們富人交沒有交,從來是一本爛賬,難道大家交了攤派,就連個知情權(quán)也沒有嗎?”張仲荃不理“小閻王”的無賴,繼續(xù)侃侃而談。

這時,眾人中有人發(fā)一聲喊:“我們要公道,我們要明白,”“反對貪污,還政于民。”眾人跟著齊聲發(fā)喊,驚得瓦檐下棲息的小鳥撲棱著翅膀四處亂飛。

忽然,臺階上發(fā)出一聲斷喝:“大膽金保,竟敢在這里妖言惑眾,誣陷鄉(xiāng)紳,給我滾回去。”

這是張清,他看到張仲荃在大庭廣眾之下毫無顧忌地揭富人的老底,覺得在村人面前顏面盡失,就拿出族長的架勢施壓。

張仲荃看到族長發(fā)怒,賠了個笑臉說:“叔,這不是咱們叔侄之間個人的事情,這是全村村民的大事。你看,那條幅上寫的是什么?大寧村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我就是大家公推的會長。我要滾回去,豈不辜負(fù)了眾人的期望?”

“誰給你們結(jié)社的權(quán)力?你這是聚眾造反。”“小閻王”琚清聲嘶力竭的吼道。

半晌不吭聲的村長郭尚志擺手制止了琚清,以和緩的語氣說道:“鄉(xiāng)親們對諸位鄉(xiāng)紳的做法有意見,我看也不是不可以提,但大家具體有什么要求,到現(xiàn)在我還沒聽明白。”

張仲荃道:“剛才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不知郭村長是真沒有聽明白,還是故意裝糊涂?那好,我再重復(fù)一遍大伙的要求,一、降低地租和借債利息;二、取消一切不合理攤派,三,對村社賬目進行清查,如有巧立名目,亂收多收和貪污之事,要向村民清理退賠。”

郭尚志:“噢,我明白了,那好。對大家前兩項要求,我可以用村長的名義召集鄉(xiāng)紳公議。至于后一條嘛,我認(rèn)為也未必不可。但是,你們這么多人,這個帳怎么查法?弄亂了誰負(fù)責(zé)?我覺得大家選幾個代表,村社也派出幾人,協(xié)助你們清查。時間嘛,也不能沒個期限,給大家五天時間,查出問題,我保證退賠,查不出嘛,也就不和你們計較了,誰讓咱們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呢?”

村長把話說到這里,眾人覺得沒什么再講的了,就都各自散去。此后幾天,雖然一些受到威脅的人悄悄找到張仲荃為首的幾個人,勸他們停止清查,張仲荃在一天夜晚腦門上也挨了一磚頭,但他沒有絲毫動搖,頭上纏著紗布照樣每天到佛爺廟查賬。

農(nóng)歷二月最后一天晚上,村長郭尚志家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值夜村警開門一看,是一個叫閻春杰的人。此人是閻系坐探,平時深藏不露,和郭尚志不怎么來往,郭尚志對他也不怎么看重,不知這小子夜闖村長家有何要事,所以村警黑虎著臉不給開門,閻春杰說:“請你快去通報村長,就說我有重要事情向他稟報。”村警磨蹭著還想打幾個秋風(fēng),閻春杰說:“你小子不要?;^,誤了大事我扭下你的吃飯家伙。”村警怕了,這才不情愿的進去通報。

片刻之后,已經(jīng)躺下的郭尚志重又穿戴整齊,出現(xiàn)在客廳里,他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問站在屋中的閻春杰:“半夜三更的,你有什么重要事呀?”

看到郭尚志一幅待理不理的樣子,閻春杰冷笑一聲說道:“郭村長,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擺這沒用的架子,給誰看呀?”

郭尚志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人,敢這么和我說話?”

閻春杰掏出一個小本子往桌子上一扔:“你看看我是什么人?”

郭尚志拿起一看,是一張委任閻春杰為秘密特派員的證書,上面蓋著閻錫山長官公署的大印。他嚇得睡意全消。趕忙站起來打一躬說:“原來你是閻長官的銜命大員,多有得罪,快請坐。”閻春杰一改平日委瑣膽小的樣子,大模大樣往太師椅一坐說:“據(jù)我偵悉,張仲荃他們已經(jīng)查出你們村吏社首的貪污事實,明天,也就是你限定的最后一天時間,他們就要召集村民當(dāng)眾公布了。”

郭尚志嚇了一跳,眼睛瞪得溜圓:“不可能,那些帳做得天衣無縫,他們不可能抓到把柄。”

閻春杰說:“張仲荃一干人是大老粗,屁事不懂。但是,他們說服了王保的兒子王書潤。王書潤對你們的事所知很多,他又念過書,有文化。平時思想左傾,喜歡和那些窮鬼套近乎。他不僅悄悄地指點張仲荃他們查帳,而且偷出存在他爹王保柜子里的密帳。張仲荃他們正是憑此得到收獲,聽說查出的數(shù)額很大。”

郭尚志又一次被驚得張大嘴巴:“是王書潤壞的事?這狗崽子。”

他起身在屋子中轉(zhuǎn)了兩圈,然后在閻春杰面前站定說:“賢侄,多虧你通風(fēng)報信,我給你一百大洋作為感謝。咱們現(xiàn)在是一條線上的人了,我想勞你大駕,連夜到縣里請員祖千縣長帶兵前來,把這些和我作對的窮鬼一網(wǎng)打盡,事后,大爺我另有重謝。”

農(nóng)歷二月二十八上午,村中央的佛爺廟里,重又聚集了一干衣衫破爛的村民。雖然那些掌握生殺予奪大權(quán)的財主鄉(xiāng)紳使盡渾身解數(shù)對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分化瓦解,但除少數(shù)幾個膽小怕事者退出外,大多數(shù)人還是早早來到廟中候著,等著公布清賬結(jié)果。有的瞪大眼睛東扭西看,欣賞廟院景色。這個地方平時威嚴(yán)可怖,平頭百姓對它望而生畏。今天,大家卻大模大樣,結(jié)隊而來,那些平日里狐假虎威的村吏、師爺、村警一改其蠻橫態(tài)度,對每一個人都面帶微笑,點頭哈腰,使大家頗感新鮮有趣。還有的三五成群扎成一堆,竊竊私語:“聽說張仲荃他們把那些貪官污吏的貪帳都查清了。他們查了三年帳,數(shù)字大得使人不敢相信。”“你聽說具體數(shù)字了嗎”?“聽說了。近三年來,村社會團每年放大洋三千二百元,收利一千伍百元。三年收利四千八百元。放銅錢四千九百串,收利二千五百串,三年收利七千五百串。每年燒香、獻佛、唱戲,向老百姓攤派各種納稅糧十萬五千六百斤,但實際上,真正用來辦事的,大洋只用了不到一千元,銅錢開支只一千五百串,用糧只二萬三千斤,剩下的不知去向。不是那些狗日的貪污了,能去了哪里?”“要是把這些貪污糧款追回來,足足夠全村百姓放開肚皮吃一年。我那可憐的小孫子,這下能吃幾天好飯了。”“聽說能把那些爛賬查清,王保的小子王書潤是出了大力。”“是嗎?我早看出這孩子和他那狗爹不一樣,這孩子心善,護窮人,不象王保那笑里刀,嘴似棉花心似刀。”

但是,漸漸地,大家感到氣氛有些不對。眾人從辰時趕來廟中,現(xiàn)在已近午時,快兩個時辰了,那些村長村副會社頭目還沒露面。張仲荃幾個為首者焦急的在院子里踱過來踱過去。甚至打發(fā)人去找,也不知這些人去了何處。

正當(dāng)眾人焦急難耐時,傳來一陣“咔、咔、咔”的皮靴聲,緊接著,一隊荷槍實彈、身著軍裝的士兵跑步進入院中,迅速分布在四周站定,用槍指著人群,廟院大門架起了機槍。

情況突變。狗日的,這是縣府派兵前來彈壓。張仲荃等人心中一陣緊張。

看著那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人群中發(fā)出一陣騷動,甚至有人哭出聲來。有人起身試圖向門外走去,被持槍士兵擋了回來,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大聲喊道:“統(tǒng)統(tǒng)蹲下,把手放在頭上,不許亂動,否則,格殺勿論。”

看到眾人蹲下,大氣也不敢出,軍官模樣的人又喊道:“下面,請員祖千縣長講話。”

隨著話音落地,一個身著長袍馬褂的人昂首闊步走進廟來,他就是閻錫山委派的縣長員祖千。剛上任不久,就遇到這種事,他感到事體重大,怕收拾不好,要遭上峰責(zé)怪,所以就親自帶兵前來。他的身后,跟著一群長袍馬褂、點頭哈腰的人,正是張仲荃等人久候不著的村長社首們,原來他們一大早就到蘆葦河下游接縣太爺員祖千去了。

員祖千登上佛爺?shù)钤寰_階,威嚴(yán)的向人群巡視一番,滿臉殺氣的開口訓(xùn)話:“聽說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窮小子組織了什么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究竟是誰,站出來讓我瞧瞧。”

事到如今,張仲荃也豁出去了。他往起一站,大聲說道:“我就是大寧村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的會長張仲荃。”

員祖千喝道:“你好大的膽子,競敢結(jié)社造反,你是不是*分子?”

張鐘荃把脖子一梗,倔強的說:“員縣長,我不同意你這樣說。日本人已快打到家門口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我是中國人,為什么不能救國?難道這么做就是*分子?我連*是什么樣都不知道呢。財主老爺們不顧國難當(dāng)頭,大肆斂財肥私,逼得村民難以活命,我為什么不能替大家討一下公道?難道這也算是造反嗎?”

員祖千被張仲荃頂?shù)脻M臉通紅。他蠻橫的說道:“監(jiān)政、救國,是政府的事,蔣委員長、閻司令長官早有良謀,你一個莊稼漢懂什么?你這個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是誰批準(zhǔn)的?你這個監(jiān)政救國會長是哪一級政府委派的?既沒有批準(zhǔn),又沒有委派,我說它就是非法的。你違反了*治安戡亂條例,擅自結(jié)社,誣陷鄉(xiāng)紳,擾亂地方,是危害社會的害群之馬。”說到這里,他臉色一變,大聲喊道:“侯副官”,軍官模樣的人應(yīng)聲答曰:“到”,員祖千一指張仲荃:“把他給我捆起來。”立刻有幾個士兵搶步上前,掏出繩子把張仲荃五花大綁。

人群中一陣騷動。員祖千用手一指:“怎么,你們敢抗命?”把手一揮,大聲喊道:“全體舉槍,準(zhǔn)備射擊。”隨即響起一片嘩啦、嘩啦的拉槍栓、壓子彈聲。

眼看流血事件就要發(fā)生,張仲荃拼命扭動著身子喊道:“不許開槍,事情是我做的,要殺要剮,沖著我來,不要為難鄉(xiāng)親們。”

員祖千擺了擺手,士兵們放下槍,退回原地垂手站立。

員祖千又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紙片看了看,問道:“郭維邦、劉申四、王學(xué)信、梁萬章來了沒有來。”

四人應(yīng)聲道:“來了。”往起一站,走到村民前面。

員祖千狂叫道:“侯副官,把他們四個也給我捆起來。”幾個士兵走過去也把這四人上了綁。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員祖千面向眾人說道:“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國家大事,政府自有安排,老百姓不要聽從*蠱惑,要遵守政府法令,不要受人挑撥,今后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件,別怪我員某人不客氣。”說完,把手一揮:“帶走。”士兵們押著被綁的張仲荃等人向外走去。

員祖千步下臺階,郭尚志等一干人爭相獻媚稱頌:“員縣長造福鄉(xiāng)梓,親自帶兵彈壓,擒逆首于佛廟,平*于當(dāng)庭,大恩大德,吾等沒齒難忘。”員祖千假笑道:“哪里,哪里,綏靖地方,是鄙人義不容辭之責(zé)。”“笑里刀”王保擠上前說:“員縣長,犬子書潤誤入歧途,也參與了他們的逆謀,請你把他也帶走,替我教訓(xùn)教訓(xùn)吧!”員祖千笑笑:“你父子之間的事,就不必這樣了吧?;厝プ屗]門思過,責(zé)令改正,也就是了。我要真帶走了,日后你父子和好,說不定還要埋怨我呢。”說完拱拱手,坐進轎子揚長而去。

轟轟烈烈的“農(nóng)民監(jiān)政救國會”運動失敗了。它從發(fā)起到被取締,僅僅存在了二十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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