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偉:烏江（六章）

                         春染烏蒙山

   這春天顏色，被一枝灼灼桃花，染紅一紙的迷亂。我們的春天，原來如此素凈。驚蟄以后的大地，升騰起裊裊的地氣，松軟的泥土，散發(fā)著誘人的新鮮芬芳。
    誰都不知道，一只迷途的蜜蜂，該如何找尋回家的路？
    一襲素雅春裝，走過深巷，綠色涂抹的遠山，拉長了古巷的視線。留守老人倚在墻角打盹，山雞在葦叢啄食春天的種子，就這樣，春天以飛翔的姿勢，襲擊了烏蒙山寨。
    一場春雨，洗亮了山路彎彎，嫩芽掙脫了大地的懷抱，向上，是一種姿態(tài)，更是一種成長。
    我潛伏在你的城堡附近，想象著兵臨城下和不攻自破的戰(zhàn)事。抬眼間，看見春天拖著長長的尾巴，隱藏在大山的懷抱里。我只把我放在春天的桃紅里，也許那些佛緣，在烏蒙山的春天，于我們越來越近。
    是??！如此素凈的春天，只有讓心花獨自綻放。

                              夜色烏江

    一盞盞燭火，點亮了山寨的夜晚，烏江的岸邊，我枕著夜鶯的歌聲，沉醉、迷途。通往江邊的石板路，早已被月光擦亮，我暗想：你會在江邊等我嗎？
    我們驚惶失措地行走在我們的春風春雨里，只為貪婪的多看一眼我的烏江春色和你的百里畫廊。我們呆坐在夜晚的江邊，默不作語，卻等內(nèi)心的春潮來襲。
    好酒的船家，沉醉睡去，只一盞漁火風中搖曳。江風拂來，都是春的氣息，清爽、明媚。
    一曲笛聲，悠揚了一江春水，暗暗涌動的春潮，打著漩渦，歡暢流淌。晚來的春雨，撒落在江面，密密麻麻編織著一張無形的網(wǎng)。
    而今夜依舊一網(wǎng)無魚。和春雨撞個滿懷，彼此踩了彼此的腳，彎下腰笑，笑聲卻無聲無息。春的夜色，春的烏江，聽一場無聲的春雨，撫摸烏江。

                             烏江無語

    山披上綠色的外衣，不再把自己裸露，不愿把自己的心事訴說。猶如沒有被文字記載的一段歷史，只有在古墓中一層層被剝離出來。
    我們是那樣的無知和渺小，我們只能看到山的巍峨和奇峻，卻不懂山的柔情與嫵媚。面對大山，我只能是一顆小小的石頭，在烏江的岸邊。聽江風嗚咽，看歲月滄桑。
    火車穿出一個隧道，又進入一個隧道，明明暗暗中，火車只是一條小蛇，在群山中蜿蜒爬行。從彭水到潛江，碧綠的烏江一路追隨，閉上眼睛，時光在我面前，你在我身后。
    也許只有行走，才能讓自己的靈魂飄散。在抵達生命的高度的路途之中，讓清澈的江水洗去我們齷齪的思想。我在一個人的江邊，撿拾童年記憶的貝殼。
    我多想是你懷里的那朵浪花啊！迎風而開，夜落而敗。

                         烏江，山與水的對話

    一、山是生命的高度，水就是生活厚度。山有多高，水就會相隨，他們相依相偎，山讓水鮮活，水滋潤著山。他們兌現(xiàn)著誓言，踐行著諾言。我們在塵世中，再相遇，就是山水之戀。
    二、一座橫空出世的山，直插云霄，讓山巍峨和冰冷；一條洶涌澎湃的河，茫然奔流，讓水肆虐和野蠻。水消磨山石的棱角和堅硬，山阻攔流水的咆哮和狂野。翻過一座座山，淌過一條條河，烏江邊，我還有落淚的夜晚。多想和誰一生一世的山水相依?。?br />     三、山披上水的外衣，看見自己的來生和今世，看見風云變幻，看見前途未卜，看見坐在黃昏里的自己身影，和那一聲嘆息。水是山的一汪眼淚，總是含情脈脈的凝望山的脊梁，她不要把淚水跌落，只為山洗去悲苦和蒼涼，她坐在山腳下，看山，等山，守山。
    四、山和水走進一幅國畫，他們朦朧，他們纏綿，他們一路相隨，他們一生追逐。他們回憶童年里水羊角辮的調(diào)皮和可愛，他們懷念少年時水為山擦去憂傷的眼淚。
    五、我在烏江邊，聽山水的對話，那夜，情醉心迷，落淚如雨。
阿蓬江，我的前生或今世
    清晰看見，黑夜里的巫師，在騰空而起的篝火前，口中念念有詞，混沌不清。遠處的阿蓬江，送來清涼的江風，讓火在黑暗里狂舞。我心愛的姑娘在篝火邊虔誠的跳著，古老的象形舞蹈，而我沒有學會吹響一片木葉，送她木葉情歌。
    我蹲在阿蓬江邊，無助、難過而落下小郎的淚水，江水和我一起嗚咽，那夜月黑風高。
    夏日陽光下的武陵山，總是那樣雄偉和爽朗，我和阿蓬江一起嬉戲，一起流淌，我們不知疲倦地歡鬧著童年，踩著竹筏，任水流，我們轉過一道道彎，穿越一重重門，我們愜意的遐思和無憂無慮的傻笑。
    跳進江水，我是阿蓬江里的一條不善游泳的魚，總會惹來江邊浣衣苗家阿妹的癡笑，我游進倒映著阿妹倩影的水面，想我少年的心事。一朵朵浪花，送我上岸，浪花開在最美的陽光下，傳來水的清香。
    月亮終于在一個豐滿的夜晚，跳進阿蓬江，洗去歲月的塵埃，她是那樣飽滿、細膩、柔情和嫵媚。山霧為她披上一層薄薄的紗，醉意盎然的阿蓬江，緊緊纏繞著心愛的武陵山。
    我的前生或今世，都是武陵山澗的一只無知而自大的青蛙，只看見神龜峽那一道道一線天。

                      阿依河，是誰一世的情緣

    阿依河，烏江的一個支流，懷揣著苗家女兒的羞澀，走進我的視野。那一刻，時間凝固，我默然的回首，你在那里亭亭玉立，水中晃動婀娜多姿的倩影。落葉看風，針墜聽聲，我心空靜靜的有風刮過，我聽見深谷傳來的呻吟，一條蛇和一條蛇在春天醒來。
    阿依河，我在遺忘中慢慢復活，我在回憶里漸漸老去。一路走來，誰在篡改著千年的情詩，只有你千年不變，情醉阿依河，你是那樣俊秀和溫潤。武陵山，就是自然的山水盆景，任意撬下一塊山石，都是一盆獨立的風景。阿依河，依偎在武陵山脈的身邊。苗家姑娘終于嫣然一笑，我心慌意亂的走進阿依河，那夜我喝多了，淚水橫飛，我是誰一世的情緣??！
    我拉著時間的手，仰望蒼茫的群山，我看不見歷史的真相，那些苗寨吊腳樓，總是在碧綠的水中倒映。一雙眼，深深注視我，在一個人的山谷，我心慌意亂的想念我的阿依河。
    我的長江萬里呢？我的萬里江山呢？我還能在歷史的書頁中找到你的明媚皓齒嗎？我還能再群山中撲捉到你迷人的氣息嗎？一朵朵白云飄來，遮掩著你嬌羞的面容；一陣陣清風吹來，送來你的花香歲月。阿依河，我們一生的誓言；阿依河，我們一世的情緣。千年不變阿依河，你守著時光的諾言，醉美武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