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俊彥:穿越時空的記憶
沒來煤礦之前,我的童年是在淮河岸邊的一個村落度過的。穿越時空隧道,拾起片片回憶,拼湊起來忽然發(fā)現(xiàn),二十多年前,因為某種宿命,注定我與煤礦今生有緣。
那個時候,大人喜歡叫我饞嘴丫頭?,F(xiàn)在想想覺得虧得很,原因有二:一是那時真沒吃過什么東西,二是真沒什么東西可以吃得到。當(dāng)然,歸根結(jié)底,都是因為窮,因為當(dāng)時的物質(zhì)匱乏。
童年印象中,關(guān)于吃的影子最多,那時候覺得什么東西都好吃。說起來,我出生的七十年代中期,對于父輩們而言,與可怕的六零年相比,生活不知算要好上多少倍。但我還是經(jīng)常感覺到清寡,甚至是餓,腸胃對食物的敏感性超乎尋常,因此對吃的創(chuàng)造性也發(fā)揮到極致。家里頭高高懸掛在房梁上的饃饃籃子可看不可摸。饃饃是有數(shù)的,若是偷了拿來當(dāng)"零食"吃,是要付出被打的代價的。因此,多數(shù)的時候,我把目光投向田間地頭。捋一兩頭還未成熟的小麥,或生吃,或燒了吃,都能體會到不同的味道。更別說與小伙伴們一道,烤雞蛋(雞蛋需先從家里偷出來,當(dāng)然也會落得一頓打罵),烤黃豆、烤紅薯,甚至烤螃蟹,烤蛇肉了。這些牙祭,能讓自己留戀好多天。
如果說,以上這些吃物,其它孩子也可以得到的話,那么,一種叫面包的東西,讓我在一段時間內(nèi)成為統(tǒng)領(lǐng)小孩子們的法寶。由此,對面包的熱愛,讓我對煤礦產(chǎn)生強烈的關(guān)注和向往。
面包,是父親從一個叫新莊孜的煤礦帶回來的。香噴噴的面包,油光光的,可以照得見人影。后來知道,那是父親省下來的班中餐。農(nóng)村的孩子幾時見過這般好食物!第一次,我?guī)缀跏抢峭袒⒀食韵氯サ?,完了,又后悔吃得太快,沒來得及品味。第二次,我就悄悄躲起來慢慢地品,先一遍遍地舔,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生怕像第一次,讓香氣跑得太快。第三次、第四次,我沒立即吃,而是拿出去到小孩子們中間炫耀,在他們無比羨慕且直咽口水的時候再夸張地一口口地大咬。但我已經(jīng)把面包的香氣留給他們一起分享,這足以體現(xiàn)我的大方。再后來,面包成為他們聽我招喚的嘉獎。于是,我越來越盼望父親能從煤礦早日休班回來,能及時帶回面包,一來能解嘴饞之苦,二來能滿足當(dāng)孩子王的虛榮心 .
父親對我說,面包,他們食堂多的是,另外還有好多其它好吃的東西。我就吵著父親帶我去礦上的食堂,并要把里面好吃的東西一天換個樣兒地買給我吃。父親就笑,說有機會一定讓你這個小饞貓過把吃癮。
愿望終于變成現(xiàn)實。有好長時間父親沒有回來,聽說是礦上搞大會戰(zhàn),不讓休班。父親找人帶話回來,讓母親帶著孩子到礦上看看。
第一次坐火車出遠(yuǎn)門,滿眼和滿心都充滿了新奇。到了礦上,父親滿懷歡喜接待了我們,并讓我們住進(jìn)了礦上的招待所。食堂就一路之隔。
當(dāng)晚,父親帶我們到了食堂。食堂真的好大,趕得上我們村七八戶人家的打麥場。父親說,食堂三面開著的窗口,里面都是吃的。
從來沒見過這么多好吃的!我從一個窗口跳到另一個窗口,張大了眼睛,對每一種吃物都充滿了熱愛。于是,在探親期間,我如愿以償?shù)谝淮纹穱L到了人生最美的食物。那幾天,我覺得自己像活在天堂--煤礦就是天堂。
臨走的時候,我號陶大哭,不愿隨母親回去。后來聽母親說,正因為我那一鬧,才讓父親下定決心讓母親棄田舉家搬到煤礦居住,也才有了后來我們兄妹三人能在煤礦生活、在煤礦子弟小學(xué)上學(xué)并從農(nóng)村娃成為城里人的機會,當(dāng)然,也為我多年后走進(jìn)煤礦工作埋下了伏筆。
所以我想,我與煤礦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