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變老

時間是什么？我能說它是一把雕刻刀嗎？它曾溫柔地雕刻出我胖嘟嘟的臉龐，也曾雕刻出我在母親懷里的第一聲啼哭，也曾雕刻出我濃密烏黑的秀發(fā)、強壯健碩的身體，可是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F(xiàn)在這把雕刻刀無情地在我臉龐上劃出了深深的五線譜，在我手上留下了無數(shù)討厭的老年斑，就連我的腿腳也一并被它雕刻地遲鈍而緩慢，對，我開始老了......

我的身體開始變差了，差到了坐在電視機旁卻看不清畫面，差到了無論出門還是在家都需要撐著拐杖。我的記憶力也開始變差了，差到忘記自己家的門牌號，差到記不起自己孩子的電話號碼。我的世界也開始變得安靜了，能在家里看著孩子們跑來跑去的時間越來越少，能打電話約在一起的朋友也越來越少，我開始不適應(yīng)了，我開始束手無策了，可是我卻知道這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

我盡全力去掩飾我的變化，無論是身體的還是心理的。我默默地坐在電視機旁，盡管只能看到一片霧白，但我卻使勁盯著電視機，佯裝自己是在專注地看電視。我盡量不在家里走動，以免大家發(fā)現(xiàn)我早已是個離不開拐杖的“老頭兒”。我把家里的門牌號和孩子們的電話號寫在紙上折成最小的方塊放在最小的口袋里，以備不時之需。我故意在家里種種花、聽聽曲子，故意用著急的口吻掛斷孩子、朋友打來的電話，仿佛自己忙到?jīng)]時間。我做好了一切優(yōu)雅變老的準備。

可是，我發(fā)現(xiàn)你們更加聰明。你們故意坐在我的身邊大聲講電視里的節(jié)目，好像是在聊天。你們故意在我拄著拐杖走動時轉(zhuǎn)過身去，仿佛沒有看到卻默默跟在身后。你們早已把家里的門牌號和電話縫在了我的衣服里，還打開了我的手機定位。你們故意每天打著“蹭吃蹭喝”的名義回家吃飯，故意把我的朋友接到家里來。原來你們也為我做好了一切變老的準備。

這樣看來，我不再需要抱怨時間的無情了，不再需要懼怕獨自衰老了，因為它雕刻了蒼老的我，但也給我雕刻出了最可愛的你們?？墒怯H愛的孩子們，能再慢點嗎？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學會變老。能再慢點嗎？再給我點耐心，就像當初教會你們成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