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白建莊礦業(yè):礦嫂
蒲白建莊礦業(yè):礦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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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還是窯洞的房子里,秋坐在被磨蹭的光亮的木質(zhì)靠椅上,這把靠椅,是家里最漂亮的的家具。紅色的木紋,不知是誰曾經(jīng)油漆上去的、木柱不粗也不細(xì),恰到好處,看著這鄉(xiāng)下午難有的晚霞。秋端了杯茶水,黑色的茶葉在水里泛出黃粼,染滿了整個杯子。看著這杯茶水,她回想起幾十年前的丈夫,已經(jīng)是很久前的事了。秋喝了口茶,“每年的茶味總跟往年的不同”,她這樣隨口說道。
1958年,大躍進(jìn)活動已經(jīng)緩緩地進(jìn)展開來,河南離京遠(yuǎn),北京的大躍進(jìn)覆蓋程度已經(jīng)把周邊的省市都牽動了,河南1958年末才大搞起來??删褪谴蟾愕倪@一年,秋從河南來到了陜西。
秋18歲出嫁,嫁給了一個財主的兒子,財主家有吃有喝,其對秋也不薄。秋看到他們家如此富裕,待她也好,想著因?yàn)榕颂焐褪撬藕蛉思业?,就嫁入了這個財主家。1957年嫁入,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女孩。河南的大躍進(jìn)58年搞的最大。孩子才兩個來月,紅頭兵就闖進(jìn)家,把秋的丈夫綁起來亂打游街,隨后沒幾天,家里的老兩口也被每日來來回回?fù)寲|西的人糟死了,秋看形勢不好,就帶著幾個月的女兒連夜走出門,什么都沒帶,悄悄地朝北走去。她聽跟隨著一同逃難的人說,家里的大房子被人給燒了,秋聽了大吸一口氣,慶幸走的早。朝北走了一年,走到了陜西蒲城,蒲城當(dāng)時比河南富裕,吃的雖還是玉米粉,但沒有河南有餓死和搞活動的人,在秋的心里還是比較穩(wěn)定的。再順城里再往北走,來到了東黨鄉(xiāng)。一起逃荒的人也有幾個和秋一起到這,隨口一打聽,住到這里的都基本是逃荒的和鎮(zhèn)上的窮人。來到東黨鄉(xiāng)后,秋就決定留下了,只就看上了穩(wěn)定安生。沒吃沒喝可以辛苦一些,如果再遇上大躍進(jìn)的人,就真是白走了一年的路。
留到東黨鄉(xiāng)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始著手蓋個簡單的住的地方。秋選了一個地勢高的土培上,旁也不知道誰壘了一堵墻,趁著這土墻,用竹竿、麥穗、茅草、破瓦撐起了一個有兩張床那么大的地方,好壞能避風(fēng)遮陽。秋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繼續(xù)回憶著,這個時候來了兩個男的,一個年齡偏大,看上去像父子,一見面就吵鬧,說把他們的地方霸占了,見形勢不好,秋急忙說你在這篷房邊再搭一間,咱還能當(dāng)鄰居。
這兩人一聽,不愿意了,說秋把麥穗竹竿都撿完了,本應(yīng)該他們撿的,僵直了好一陣子,秋也不知道該讓還是不讓。
這時,一個小伙子跑了上來,看到篷房下面一個嬰兒還在睡覺,直接就拿起竹竿準(zhǔn)備打這兩個男的,秋一急,趕忙拉住,那兩個男的沒跑去,反而跪下了,解釋說這塊地方他們早先都看過了,沒想到會是這個女人先在這搭起了篷房。
隨后小伙子說住可以,這篷房給你兩,但得給這姑娘再蓋一間好的。那小伙子選了個朝南的地方,指揮著這兩個男的,整整盯了一個月,給秋蓋了間有瓦有磚的房子,秋高興的合不攏嘴,小伙子說他也沒想到,就是趁著廟里的人少,就把廟里的磚瓦都給搬來了,秋連忙說這比竹棚房住的好。
這位姓儂的小伙子在蓋房這段時間,不知道從哪是偷了些米,送給秋,給她娘兩吃,儂從地里偷的紅薯與那對父子一起吃。感情隨之也愈加和睦。后來那對父子因?yàn)樽≡诟咛幍耐僚嗌?,每次下雨都得重新蓋竹棚,有一天雨大,竹棚被沖走了。之后這父子兩搬到秋房子隔壁,成了鄰居。
自從房蓋好后,儂也就隔斷時間來一來,每次來都拿些自己做的東西,還經(jīng)常帶自己炒的茶葉。秋并沒有喝茶水的習(xí)慣,每次帶來,她都給那父子兩些,再留一些給自己。
最后大躍進(jìn)活動還是波及到了東黨鄉(xiāng),不過大躍進(jìn)風(fēng)波及東黨鄉(xiāng)的時候,已經(jīng)是改良之風(fēng)了。幾年后,62年,蒲城縣開始整頓,先從鎮(zhèn)上開始,隨后東黨鄉(xiāng)也隨之成安定了,村里設(shè)了隊,根據(jù)人人不同,開始分地分房,有房的人給沒房的人幫忙蓋房,大搞分地分畝,一個村的形象很快樹立了。那兩個父子倆也也有了自己的新房子。村里分家分戶這段時期,儂也就一直沒有再出現(xiàn)過。
一天,那父子倆吆喝這讓秋陪他爺兩去縣上轉(zhuǎn)悠,秋拗不過就去了,集市上碰見了儂,父子兩人急忙大喊,儂也激動的跑了過來,沒說多少話,急急忙忙把秋拉到一個羊肉館,羊肉的味離老遠(yuǎn)都聞得到。秋在這家館子里吃了頓好飯,走的時候還帶了一大盆,秋硬是不要,儂硬給那父子兩說好,讓他倆把秋送回去,到家的時候,竟發(fā)現(xiàn)那一大盆差不多都是肉,很少有湯,路上那父子倆說儂應(yīng)該掙的是大錢,咱才能在這大吃大喝。
第二年,秋嫁給了儂。
之后秋才知道儂是黑窯子里挖煤的,以前的種種有力氣,闊氣只源于每天下窯子換來的。那年代的人們成婚,沒有如今所講究的感情基礎(chǔ)和家庭后盾,往往只相中對方的一點(diǎn)。秋佩服儂的實(shí)在和能力,儂感嘆秋的自強(qiáng)。
婚后,秋為儂生了對寶貝兒子。65年時候,儂所在的小煤窯效益越來越差,一家五口每日兩頓飯,這無疑給了儂很大壓力。儂盤算著去其他窯子里再狠狠地掙一把。
一日夜里孩子們都睡著了,儂對著秋大哭,說對不起秋和幾個孩子,讓你們過不上好日子。秋也哭的難分,說生活無論怎樣也忘不了儂,其實(shí)她也在一直感激儂當(dāng)年幫自己,儂很是愧疚,臨近深夜的時候,儂把家里最后的幾頁錢給了秋,收拾好了行李,儂說自己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一個生意,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把孩子都照看好。秋是一個單純的女人,聽到儂這樣的為生活拼搏,秋還是把儂送了出去,在儂的包裹里,秋偷偷放了些當(dāng)年儂送給她的茶葉,好讓儂想自己的時候喝些這茶葉。
時間很快,一晃幾年過去了,東黨鄉(xiāng)還是給當(dāng)年那種感覺,文化大革命一系列都在蒲城這一帶不是很緊張,反而國家的好政策倒在蒲城執(zhí)行的很好,孩子們也都能在地上跑了,照看孩子閑余,秋也做著裁縫的活維持生計。
77年時,黨中央開始為“文革”中批錯的人平反,以延安為重點(diǎn)著手,同時也掀開了一樁刑事案件。延安的一個煤礦在74年時發(fā)生瓦斯爆炸,井下工人無一幸免,那個煤窯頭頭借著文革之亂,在四處通融之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再繼續(xù)追查此事后,煤窯頭頭被依法逮捕,當(dāng)年井下遇害的人名單也漸漸浮出水面,這些人中,就有儂。
一年后,秋得到了國家的補(bǔ)助,政府也愿意等孩子18歲后解決孩子工作問題。可秋卻一直不相信這是真的,秋清清楚楚地記得儂告訴自己出去做生意了,秋不信儂會騙了她,她就一直等著等著,從70年以后,都不知有多少個人上門給秋說媒,秋說有儂就知足了,如今再有人說媒,秋只說要等儂。
眼淚模糊了夕陽,秋看著她握在手中的這杯茶水,細(xì)細(xì)一數(shù),這已經(jīng)是喝第四十八次了。
?蒲白建莊礦業(yè)公司:李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