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春
清明節(jié)前,孩子嘴里嚷嚷著說按照老師的要求清明節(jié)當天踏青,老師安排的實踐活動在孩子眼中是必須要完成的任務,我和愛人也趁著清明節(jié)放假休息出去走走,釋放下接連幾日陰雨天氣的憋悶,去山野間感受下自然的氣息,與初春來一個親密的擁抱。
從家里出發(fā),橫穿窟野河,向著東南方向沿盤山公路而上,幾分鐘就到了紅石崖村的山頂,村子離城很近,得益于近十多年兩山綠化工程的持續(xù)實施,石山上種滿了松柏樹,其中有四棵側柏樹的樹齡超過了300年,被市里列為古樹名錄中進行掛牌保護,四棵柏側樹圍繞著凸凸的石頭山頂而生,僅能站數(shù)人的山頂平臺上用粗糙的石頭壘砌了一個小小的佛龕,一尊更小的銅制彌勒佛像孤獨的坐立其中,顯得既不莊重嚴肅,也不協(xié)調。兒子圍繞著佛龕轉了一圈,沒有半點肅穆之感,手指佛像給我說:“這是大肚彌勒佛”,動畫片中教給他的神佛基本知識點掌握的還算扎實。
沿著通村公路繼續(xù)向西而行,路過一個特色種養(yǎng)殖基地,里邊養(yǎng)了鴕鳥、林麝、梅花鹿,在路邊停車透過車窗就可以清楚的看到鴕鳥高揚著頭搖動著屁股在圈舍里來回穿梭。養(yǎng)殖場旁邊的山坡上綠意初顯,夾雜在干枯的沙蒿枝間的紫花苜蓿吐露著初春的氣息,一叢叢的格外喜人。用手撥開枯草,三個手指輕輕的揪住露頭不過三五寸的苜蓿芽,一掐一提,嫩綠的苜蓿芽就到了自己手里,放在鼻尖處輕嗅,清爽的氣味竄鼻而入,鼻腔里都是春天的味道,無愧春天第一口鮮的美名。兒子隨手拿著一個紙袋子,我手把手的教他如何用自己的手指來掐苜蓿芽,既不能傷到苜蓿的根,又能把春天的第一口鮮采摘在自己的手里。兒子第一次上手掐,沒有掌握用力的竅門,狠勁一捏一拽,連帶著白里透紅的苜蓿根一塊從土里拽了出來,看著自己的成果還洋洋自得,不懂得憐惜生命,我耐心的給他講用力的技巧,傳授他珍愛自然饋贈的法門。父子二人一人掐一人張開袋口盛,不一會兒就采了半紙袋的苜蓿芽,足夠涼拌一盤苜蓿菜,帶著滿足順坡而下,再次驅車沿路而行,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遠處一個山坡上滿坡的杏花開放,“草色遙看近卻無”,停車走入這片杏花林時,杏花那種恣意張揚的熱鬧勁兒反而少了很多,兒子倚著杏樹背誦了一首杜牧的《清明》,完成了老師布置的另一個作業(yè)。
回程的路上,看著漫山遍野種植的松樹、柏樹、白蠟、三角楓等,思緒萬千。我小時候是不吃苜蓿芽的,村里苜蓿也很少,主要是野生的,奶奶總是講起春天杏花開的時候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農人不會詩情畫意的關注那個花開那個花落,苜蓿芽剛剛冒出頭來就會被掐下來和土豆一起做成然然菜,飽腹充饑最打緊,也不顧不上味道是不是鮮美。上世紀九十年代陜北開始退耕還林,坡度過大、地力差產量低的很多耕地都變成了林草地,林草地上主要種植的是苜蓿、檸條、紫穗槐、沙打旺等同屬豆科的幾個品種,一方面它們的適應性強,耐寒耐旱,另一方面豆科植物在固氮和恢復地力方面有獨特優(yōu)勢,根系發(fā)達,利于固土和防止水土流失。我曾經(jīng)跟在母親身后,在自家的幾畝坡地上種苜蓿和紫穗槐,苜蓿種上后,草收割用來喂牛羊豬,秋天打下草籽可以賣錢,退耕還林按畝數(shù)每年還有固定的補償款,綜合起來農民不吃虧,這才有了持續(xù)多年的陜西綠色版圖北移,也有了現(xiàn)在的毛烏素沙漠重回綠洲。
到家后,我和孩子將苜蓿芽撿凈,用水沖洗數(shù)遍,洗凈泥土,進熱水稍微抄一下,撈出后過涼水瀝干,加入鹽、糖、白醋、香油、味精拌勻,擺盤上桌,春天的第一口鮮終于吃進了嘴里,只此一口,人間至味,攬盡春風,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