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草圖
某夜風(fēng)雨大作,氣溫驟降,這初春的乍暖還寒,據(jù)說是某島國的地震和海嘯使然。概是亡靈輪回,生死重度,雙層小樓,斗居陋室,雨打紗窗風(fēng)入骨,聽風(fēng),風(fēng)勁如嚎,聽雨,雨如低泣,不覺心頭涼意泛起,恍惚兮不可安眠。起而立于窗前,寒夜如漆,遠(yuǎn)處山影煙雨朦朧,近處樹影搖曳生姿,屋旁一盞路燈之光被風(fēng)雨劃得支離破碎,明知現(xiàn)在并樹葉飄零的時節(jié),心頭卻總摻雜著落葉飄零的聲音,甚是凄婉。百無聊奈之際,閉窗而坐,隨手拾掇一書雜亂翻閱,癡迷間竟忘記光景,醒覺天已微明。
我實則是不信陰陽之說的,憶起當(dāng)夜之事,亦不禁自嘲有膽小之嫌,反復(fù)思索,實非懼怕牛鬼蛇神,而是惑于未知,不明所以之事總含有神秘色彩,似有若無,難辨真?zhèn)?,如同一絲恐懼和一絲好奇促使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而領(lǐng)略之后,也就坦然了。而世間諸事不得而知者常八九,輪回之有無亦然。在古代愛情故事里,有“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的劉蘭芝和焦仲卿的不離不棄,有為情而自殉、化蝶相與伴的祝英臺和梁山伯的生死相隨,這是世人情感的善意延續(xù),道德成分為重,文學(xué)雕飾居多,并非確有輪回之事。
尼采認(rèn)為永恒輪回的想法是最沉重的負(fù)擔(dān),昆德拉對此的理解是殘酷:“如果我們生命的每一秒鐘得無限重復(fù),我們就會像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一樣被釘死在永恒里?!痹S多事情我們無從認(rèn)知,或并不像我們所認(rèn)知的一樣,如果肯定輪回,我們必須先探究我們的前世今生,即一個古老的哲學(xué)命題:生我之前我是誰,我死之后誰是我。這是一個對生命傳承的探究。對此,我只能下一個蠻橫的斷論:草木一秋、人生一世之后,我不確定我的存在,而此前,我及我的靈魂,未曾出現(xiàn)于任何王朝,亦不曾察覺某個我在死之后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自古希臘神話里俄狄浦斯回答斯芬克司“朝四午三暮二”之問后,人類從未停止過對自己的探索,從形體到思想,過程漫長。人是被賦予思想的,人之生死是一個背叛的過程,思想擺脫原位,投向未知,便是死,肉體和思想不能處于和諧狀態(tài),便不是存在??寺∪伺c原個體外形一樣,思想?yún)s相異,機器人通過記憶移植與原個體思想接近,誰敢承認(rèn)那就是另一個“我”?原有個體發(fā)生變化之后,便沒有一個相同的存在。
生為草圖,一張成不了畫的草圖,一切馬上經(jīng)歷,轉(zhuǎn)瞬而逝。人以美之法則,將偶然之事件變成一個主題,記錄在生命的的樂章中。生命力和自信心的差異造就一個既激昂又脆弱的紅塵俗世,光怪陸離。所有的一切,只能有一次,戰(zhàn)爭、殺戮、謊言以及從未追逐到的理想,不一而足。納粹不能在輪回中重演人們所認(rèn)知的固有的道德沉淪,橘黃的落日不能再給斷頭臺一絲懷舊的溫情……所有歷史輕如鴻毛,一翻而過,在后世被詛咒或者被卑鄙的許可。人,在欲望的驅(qū)使下多么可怕,即使從未對世界有任何改變。
近來常常自覺體弱,臥而不醒或臥而無眠,噩夢纏身,思想怪異,輾轉(zhuǎn)反側(cè)無文章,無所事事度光景,耽于詩作,耽于閱讀。念及青春年少,深感此事不該,又多為凡事所累,無心惻隱他物,好獨避囂塵,離群索居,如是往復(fù),自覺煩憂。偶有徹夜作文,精疲力竭,方可沉沉酣睡。一日面窗而讀,清茗與伴,一山名火峰,余陽散其上,此不期而遇之情狀,如清泓一泉,滋澤血液,頓感生之美好。
生無輪回,世有百態(tài),獨求其一為上,免去諸多煩憂,美,美在自然,美在做自己完全不在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