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敏:一方天堂
一方天堂
清 薛福成《天堂地獄說》:“夫詩書之味,山水之娛,妙景良辰,賞心樂事,皆天堂也。”我所說的賞心樂事便是炊金饌玉,我指的這方天堂乃是廚房。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喜歡上了燒菜,由簡至繁,由葷到素,不一而足,蠢蠢欲試。
民以食為天,天天見炊煙,每一份赤誠的熱愛都會有一個美麗的開始。我記得,我小的時候,除了道口燒雞,吃到的最美味的就是母親做的餃子和父親炒的五花肉。尤其后者,那時吃豬肉較為普遍,父親每次出差回來都會親自掌廚炒一次五花肉,而我那時就覺得父親炒的五花肉是世上最好吃的肉。每次見到父親從菜市場拎回來一條五花肉,我的口水不自覺的就開始泛濫,足以漱口。只見那肉是皮薄肉嫩,白肥紅瘦,緊密相依,卻又涇渭分明。而我總是像只待喂的小狗似的默默地垂涎地站在父親身后看著他在廚房里神情自若井井有條地切肉,炒肉,燉肉...左手捏點鹽,右手?jǐn)R點醋,時而蔥姜蒜,時而醬醋鹽... 看著父親的背影就像指揮家一樣在調(diào)動每一味佐料的神經(jīng),為的是成就這五花肉的香艷,末了還不忘用筷子蘸蘸湯鍋在嘴里嘬一下... ...不一會兒功夫,院子里蝶戀蜂狂,滿園飄香... ... 而我此時已經(jīng)是咽了好幾口口水了,迫不及待的墊著腳尖等著父親夾起一塊香艷欲滴的肉喂給我,我滿足的跑到院里不亦樂乎去了...
這種回味能令我每每回想便可繞舌三日,非要親自操廚,不炒一盤五花肉不足以解饞。對,我生平學(xué)會的第一道菜不是別的,正是父親教我的炒五花肉,為的就是父親不在的時候,我也能品到父親的味道。五花肉各自有各自的做法,但父親教我做的獨具匠心、回味無窮... ...
這算是一次啟蒙,也可謂一份傳承。這以后,我不僅對美味有一種狗一樣的追求,而且對烹飪有了謎一樣的探索。我漸漸地認(rèn)知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從母親那里學(xué)會了每一道菜有傳統(tǒng)的搭配,如同西紅柿炒雞蛋永遠(yuǎn)離不開紅黃的渲染;每一種蔬菜都有它特定的做法,就像芹菜葉子和芹菜莖不可一同翻炒... ...當(dāng)然,燒菜也如寫文章,不是每一次的煙熏火燎之后都會贏得家人的贊賞。初入廚房時,我也曾浪費掉很多的食材,不是菜炒糊了,就是齁死個人了,土豆絲切得像薯條,炒的像黑圪條;雞蛋炒的一股雞屎味兒,燴菜燉的如泔水,鯉魚燉的能在刺里找肉,牛肉炒的能把牙塞死... ... 漸漸地 我開始能讀懂蔬菜的規(guī)律和符號了,每一種蔬菜其實都有一個特長、都是一個演員,時而主演時而龍?zhí)?,在它唱主角的時候要烘托出它的特點,它當(dāng)配角時要按耐住它的張狂。起初最肯定我的烹飪水平的其實還是我妹妹,可能是年輕人的口味相似,我雖習(xí)慣用油較多,但菜燒出來確實比母親做的香,于是,隔三差五,即便不愛吃豬肉的妹妹也會央求我做一次紅燒排骨或炒五花肉,我享受這個過程,更欣慰的是家人的味蕾因我的嘗試而變得越來越豐富。
現(xiàn)在,我仍時常主動鉆進(jìn)廚房,除了燒一些傳統(tǒng)的菜,還原創(chuàng)一些新的菜。傳統(tǒng)的味道是對父母的一種記憶和回味,而原創(chuàng)和改良是讓我的家人記住我的味道。每次走進(jìn)廚房,看見那些瓶瓶罐罐鍋碗瓢盆,就感覺它們在等待著我的召喚,期待著我用它們調(diào)出五彩斑斕的顏色和麻辣鮮香的味道,而我自己,也會因為懷著一顆專注的心去完成每一盤我把它稱之為舌尖上的藝術(shù)品。看著家人或津津有味的細(xì)細(xì)品嘗或狼吞虎咽饕餮大餐,一旁的我除了滿足還有幸福。
昨晚,家宴朋友,雖簡簡單單幾盤,但朋友真真切切喜歡。他們用不停地咀嚼卻又舍不得馬上吃完的矛盾心理來贊賞我的廚藝。兒子也在一旁抱住我:我為我有一個廚師爸爸而幸福和滿足,我爸爸做的菜特好吃!... ...
燒菜是我的一件賞心樂事,而廚房便是我的一方天堂。幸福完美的人生沒有特定的方向,做自己喜歡的事把它當(dāng)做一種享受你便會在快樂里徜徉... ...
還有一點,我要另起一行專門來講:所有美味烹飪離不開妻子餐前辛勤備料以及默默地清洗善后,在此,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