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關(guān)鎖：呵！九月菊

呵!九月菊

潑最濃最艷的丹青，我要揮動彩筆，畫一幅婀娜多姿的菊花傲霜怒放的國畫，贈送給我患難相處的朋友!

上初中時，我曾從歷史老師郭韶華老師那里借閱過一本《東周列國志》，其中有關(guān)龐涓、孫臏出山的那兩段情節(jié)，至今還記憶猶新。先說那龐涓，跟隨鬼谷子先生學(xué)兵法三年有余，自以為已經(jīng)將師傅的兵法全部掌握了，一日下山挑水，聽見路人傳說魏國厚幣招賢訪求將相，有些心動，欲辭先生下山，往魏國應(yīng)聘，又恐先生不放，心下躊躇，欲言不言。先生見貌察情，早知其意，笑謂龐涓曰：“汝時運已至，何不下山，求取富貴?"龐涓聞先生之言，正中其懷，跪而請曰：”弟子正有此意，未審此行可得意否?"先生曰：“汝往摘山花一枝，吾為汝占之。"龐涓下山，尋取山花。此時正是六月炎夏，百花均已開過，那里去找山花。左盤右轉(zhuǎn)尋了多時，只找到一棵馬兜鈴，欲連根拔起呈與師父，又想道：“此花質(zhì)弱身微，不為大器。”棄擲于地，又去尋覓了一回，可怪絕無他花，只得轉(zhuǎn)身將先前所取馬兜鈴藏于袖中，回復(fù)先生曰：“山中沒有花。”先生一顆曰：“既沒有花，汝袖中何物?”龐涓不敢隱瞞，只得取出呈上，其花離土，又先經(jīng)日色，已半萎矣。先生曰：“汝知此花之名乎?乃馬兜鈴也，一開十二朵，為汝榮盛之年數(shù)，采于鬼谷，見日而萎;鬼傍著委，汝之出身，必于魏國。"龐涓暗暗稱奇，先生又曰：”但汝不合見欺，他日必以欺人之事，還被人欺，不可不戒。吾有八字，汝當(dāng)記取：“遇羊而榮，遇馬而瘁。”龐涓下山后，遵照師傅囑托，徑自來到魏國，憑借師傅傳授的兵法和一幅三寸不爛之舌，獲得魏惠王的賞識，被封為相國。過了一段時日，龐涓修書一封，呈上惠王，將師弟孫臏推薦給惠王。魏惠王便遣人帶了龐涓的書信，到鬼谷山中來聘取孫臏。孫臏拆開書信，只見上面寫著：“涓托兄之庇，一見魏王，即蒙重用。臨岐援引之言，銘心不忘，今特薦于魏王，求即驅(qū)馳赴召，共圖功業(yè)。”孫臏將書呈與鬼谷先生，先生知龐涓已得時大用，今番來信聘用孫臏，竟無一字問候恩師，便知龐涓乃刻薄忘本之人，不足計較。但龐涓生性驕妒，孫臏若去，豈能兩立?欲待不容他去，又見魏王使命鄭重，孫臏已自行色匆匆，不好阻攔，便讓孫臏也到山里去采一枝山花回來，為其占卜此行吉兇。此時正值九月天氣，孫臏先生幾案之上，瓶中供有黃菊一枝，遂拔以呈上，即時復(fù)歸瓶中。先生乃斷曰：“此花見被殘折，不為完好;但性耐歲寒，經(jīng)霜不壞。雖有殘害，不為大兇。且喜供養(yǎng)瓶中，為人愛重。瓶乃范金而成，鐘鼎之屬，終當(dāng)威行霜雪，名勒鼎鐘矣。但此花再經(jīng)提拔，恐一時未能得意，仍舊歸瓶。汝之功名，終在故土。吾為汝增改其名，可圖進取。"遂將孫臏原名的“賓”字左邊加了個“月”字旁變成了“臏”字。世事的發(fā)展果然不出鬼谷子先生所料，他的預(yù)言全部神奇般地應(yīng)驗了。按字意解釋，“臏”乃刖刑之名，鬼谷子先生已預(yù)知有刖足之事，只因為天機不可泄漏，遂改“孫賓”為“孫臏”以示預(yù)警?？v觀全書，了解了孫臏的全部身世，我不由得對這位足智多謀、叱咤風(fēng)云的天才軍事家無限敬仰，對他百折不撓、身殘志堅的頑強意志感到由衷的欽佩，同時，對這極不起眼的平凡的菊花，也變得有幾分喜愛了。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是東晉偉大詩人陶淵明的詩句。在這里，菊花又成了清高、廉潔的象征。說到菊花，不能不提及東晉大詩人陶淵明。南宋著名理學(xué)家周敦頤《愛蓮說》中的一句話：“晉陶淵明獨愛菊……”，使陶淵明愛菊之名世人皆知。據(jù)說他在東園辟了個花圃，專門用來栽培菊花。凡經(jīng)過他親手蒔弄過的菊花，株株壯健，枝枝挺撥，花色艷麗。更奇妙的是，一般菊花通常是春生夏長，秋季開花，而在他的菊圃之中，幾乎一年四季都有菊花在盛開，一茬接著一茬，可以說是常盛不衰，四季如秋。每當(dāng)秋風(fēng)一起，東園中的菊花競相開放，花朵黃白相間，青紅錯雜，引得滿園蜂蝶紛飛。不光在庭院栽菊，入深山賞菊，他甚至給自己的小女兒取名為愛菊。每有暇日，便坐青松之下，飲酒賞花。一有苦惱，就入菊圃，在菊花叢中忘卻人生的焦慮，進入“欲辨已忘言”的空靈虛靜境界。在他的詩辭里還有很多關(guān)于菊的描寫，如“三徑就荒，松菊猶存”，“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杰”，“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余閑居，愛重九之名，秋菊盈園”等等。在陶淵明看來，菊花耐寒、高潔，不僅有飄逸的清雅、華潤多姿的外觀，幽幽襲人的清香，而且“擢穎凌寒飆”、“秋霜不改條”，有著安貧樂道、不慕榮華，有骨氣士君子的氣質(zhì)。詩人不愿與黑暗的統(tǒng)治勢力同流合污，厭惡爾虞我詐的封建官場，在無力扭轉(zhuǎn)世俗、改變社會的情況下，只好采取逃避的方式，遠離塵囂，寄情田園，過普通耕夫的生活。因而，才詠菊，頌菊，用菊來抒發(fā)自己嫉時憤世、縱情山水的樂趣，潔身自好、獨善其身的襟懷。而菊花也幾乎成了陶淵明的化身，后人只要言菊就會想起陶淵明，甚至有人把他稱為“菊圣”，把菊花叫做“陶菊”。陶淵明愛菊受到歷代文人墨客的贊美，他愛菊、賞菊的詩詞畫作及藝術(shù)品流傳下來的也不少，可見人們對他的愛戴和懷念。正如曹雪芹在《紅樓夢》詠菊詩中說：“一從陶令評章后，千古高風(fēng)說到今。”菊花的品性，已經(jīng)和陶淵明的人格交融為一體，成為他傲然脫俗的獨特人格象征。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后更無花。”詩人愛菊，自有他的道理;我愛菊，也許只是一種先入為主的偏愛吧!朋友，如果你對我的偏愛不以為然，那么，就請你跟隨我一起，去認真地觀賞一回這讓詩人們愿意向她吐露心跡、傾訴心聲并視為知音的花吧!無須出門，只眼前這盆菊花，就足以使咱們目不暇給了!你看，在這個小小的菊花王國里，每一個公民都顯得那般自然、安恬、不亢不卑。紅的花，是如此熱烈;黃的花，是如此燦爛;粉的花，是如此淡雅;而紫的花，又是如此嫵媚?；ǘ溆蟹睆?fù)和單薄之分，花瓣有寬潤和纖細之異，葉子卻是一樣的蒼翠，身材是一樣的苗條、瀟灑。金燦燦的線菊仿佛一位明眸皓齒、光艷照人的妙齡女郎，向人們閃動著明凈的笑眼;白色的菊花，又像一個窈窕秀曼的豆蔻少女，亭亭玉立，生就一副冰肌玉膚、仙風(fēng)道骨……這一朵，很美;那一朵，更靚。開了的，裊裊娜娜;未開的花骨朵，卻別有一番韻味，怪不得古人說“秀色可餐”呢!偶爾有一股穿堂的秋風(fēng)吹進屋來，一朵朵嬌艷的菊花便靦腆地隨風(fēng)搖曳起來。此刻，我的心都快醉了，真想放下畫筆，拿起笛子，吹一管清亮飄逸的曲子呢!

你說：“哼，這些盆花，有肥沃的養(yǎng)料，有充足的水分，吃不愁，喝不愁，雨淋不著，日曬不到，像‘嬌女兒’一樣，受到人們的偏愛，當(dāng)然都出落得漂漂亮亮的，沒什么值得夸獎的!”

看來，單憑這小小的盆景，仍不能滿足你的愿望，不妨咱們再到山上去看看，也許那里的情景會使你改變看法的!當(dāng)你信步走在七彩斑斕的深秋山野里，極目望去，便會發(fā)現(xiàn)，那漫山遍野傲霜盛開的野花中，“主力軍”非菊花莫屬!粉紅的、淺白的、金黃的，開得那么繁密，那么璀璨，一叢叢，一簇簇，一片片，一坡坡，菊花仙子們從雜樹和荊棘叢中挺起身來，呈現(xiàn)出旺盛的生命力和勃勃英姿。而這布局嚴(yán)密的菊花戰(zhàn)陣又與滿山颯颯紅葉相映成趣，共同造就了呂梁山區(qū)深秋這獨特的瑰麗景觀!山野里的野菊花，沒有人工栽培開得大(最大的也只有團徽章那么大小吧?)，但卻比花圃里的菊花長得更旺。“苔花比米小，也學(xué)牡丹開。”這碎微的玲瓏的小花，一旦團結(jié)起來，開成錦簇花團，便顯得神采奕奕，不同凡響了!

這回你又要說：“嗨!這些野花，不中看。既比不上桃李的嬌艷，又沒有蘭桂的芬芳，平平常常，普普通通……”

朋友，請不必拂意，你還是設(shè)身處地地替菊花想想她開放的節(jié)令和環(huán)境吧!

呂梁深秋，北風(fēng)一天比一天緊迫，殘忍地卷起雜草落葉在天空打旋、尖嘯。清晨起床，出門一望，鋪地一層白霜。鼻翼歙動，便有一股清冽寒徹的氣流刺骨鉆心。如果你依舊穿著單衫、背心什么的，很容易傷風(fēng)感冒。這個季節(jié)，用那些失意落魄的文人們的話說，菊花的開放，真的是“生不逢時”了。而菊花可不管這些，面對風(fēng)刀霜劍，立足石縫瘠土，她將一切不公和冷遇都視若等閑，拋之腦后。該開時，毫不猶豫地展開蓓蕾;該落時，毫不留戀地離開枝頭。即使“蕊寒香冷”，蝴蝶和蜜蜂們不屑一顧，她也從不計較個人的榮辱，依然精神煥發(fā)，斗志昂揚，用笑臉來迎接殘酷的厄運，用百倍的勇氣來應(yīng)付撲面襲來的嚴(yán)寒，立志要把“沖天香陣”突破長安城那堅固的防線，使“滿城盡帶黃金甲”!君試想，九月重陽，斗敗“風(fēng)霜重重惡”，“我花開后百花殺”，是否也真有一股“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的豪氣和快意?

賞花之余，我想勸我的朋友，將思緒拉回到現(xiàn)實中來。我們每一個人來到世上，不一定都能生在簪纓富貴地、詩禮溫柔鄉(xiāng)，都能攤上一個“富二代”“官二代”的好運，絕大多數(shù)都降生在了生活的瘠土上，都要遭遇一次次的風(fēng)刀霜劍，忍受一番番的磨難挫折。世態(tài)炎涼，人心叵測，面對走后門、拉關(guān)系、結(jié)“關(guān)系網(wǎng)”，興“裙帶風(fēng)”等等不正之風(fēng)，面對勢利、庸俗、嫉妒、乖戾的腐朽習(xí)俗，我們應(yīng)該如何正確看待?當(dāng)今社會，有多少人在投機取巧，見風(fēng)使舵，拍馬屁，阿諛奉承;有多少人在結(jié)黨營私，徇情舞弊，走后門，任人唯親;又有多少人面對不正之風(fēng)自動妥協(xié)，放棄斗爭，最終同流合污，淪為幫兇。這樣的時代，是一個黃鐘毀棄、瓦釜雷鳴的時代!真才遭到嫉妒、排擠，庸才獲得賞識、重用。一個正直的人，要想有所作為，難矣!朋友，當(dāng)你拿到這幅《秋菊傲霜圖》時，切不要以為這僅僅是一幅普通的花卉畫，其中自有我的深意在。朋友，讓咱們一起沐浴著深秋的寒風(fēng)，面對著怒放的菊花，高聲吟誦毛澤東同志那句膾炙人口的名言吧：

“我們的同志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

注：一年一度秋風(fēng)勁。在這金風(fēng)送爽的秋天，我在房前屋后栽植的各色菊花競相開放了，真可謂嫣紅姹紫，美不勝收。同時，于翻檢舊書報時竟偶然翻出20余年前撰寫的這篇《呵!九月菊》，展卷品讀，感慨不已。想起黃巢“待到秋來九月八”的詩句，遂略作修改，拿出發(fā)表，以饗讀者。(晉能集團四通煤業(yè) 馬關(guān)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