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趣事
冬日趣事
農(nóng)歷的冬至到了。
一場雪后,田野、遠山都蓋上了一床柔柔的鋪絮。
看著這飄飄的雪花,童年和少年時代的冬天生活便慢慢地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小雪節(jié)令一過,天氣遽然變冷,接著便是一場接著一場的大小不等的雪天,到了冬至時節(jié),寺廟頂上的瓦溝壕就被這皚皚白雪填平了,把廟脊上面的那對琉璃武士和盤龍映襯的更加絢麗;四周的城墻上面,也披上了素裝,仿佛白蟒一樣地盤踞在上空,把整個小城遮擋了個嚴實。
這就是我小時候冬天的景象,如今這樣的景象是很難再見到了。這是氣候變化的使然,好也罷,壞也罷,非人力所能改變的事,順其自然吧。
在我的記憶中,是奶奶教我堆雪人的。那時,我還沒有上學,大概五六歲。那時,天氣好像比現(xiàn)在冷,民間有“十月雪,硬如鐵”的說法,也就是農(nóng)歷的十月天,正值大小雪節(jié)氣這一個月,下的雪不易融化,這就給堆雪人創(chuàng)造了極好的機會。
小時候,我家的院子是典型的“三合院”,正面三間土窯和四間瓦房,東西各有三間平房。也就是說沒有南房,這樣一來,空下的院子成了方形,寬寬闊闊的約有二分多地,母親用樹枝把四周柵起來,夏天種著玉米、葵花、蘿卜和豆角等菜蔬,天然的家庭菜園,綠汪汪的一大片,著實可愛。
“三合院”有“三合院”的好處,柵起來的這片空地,到了冬天就成了堆雪人的好地方。一場大雪過后,奶奶把沿臺和走道里的雪掃起來,用籮頭移在菜園里,堆成圪堆,拿鐵鍬拍瓷實,一層一層地填,一層一層地拍,等到有一米多高后,就用鍬頭切成長方形狀,然后再用菜刀削,削出肩膀和胳膊后,就開始用園子里的雪滾一個足球大小一樣的雪球,使勁地安在那個削出來的肩膀上,雪人兒的雛形就起來了。
我奶奶并不是心靈手巧的人,到了雕刻雪人頭時,就有些力不從心,不得已,只好喊我的母親出來幫忙。母親呢,大概也正好想露一手,笑著拿著一把剪子從正房里出來,說:“妞娘兒倆趕緊回家焐焐哇,咋也凍壞啦。”
我和奶奶都說不冷,看著母親雕刻。母親好像有神來的功夫,剪子在雪人的頭上不斷地揮舞著,又從倒插子里掏出兩顆花生大的炭砂子,安在了雪人鼻子上方的兩側(cè);隨后變戲法似又從倒插里掏出兩根一尺多長的小辮子,插在雪人的后腦勺;緊接著又從倒插里摸出兩張煙盒大小的紅紙,輕輕地在舌頭上抿了一下,粘在雪人的兩腮上。
等到母親把那兩根小辮子披在雪人的胸前時,雪人兒一下子就活了起來,一個俏皮而又憨厚的白雪公主,正對著我們呵呵地笑。
這個雪人是堆在院子的南墻腳底的,奶奶說:“雪姑娘嬌氣,怕日頭曬哩。”由于見不到陽光,“雪姑娘”便會一直生存到來年的元宵節(jié)前后。
從此以后,我就年年盼著飄飄雪花的到來。到那時,我就能領著妹妹在園子里鼓搗這個“雪姑娘”了。
我們念小學的時候,下午放學早,家庭作業(yè)也少,星期天也沒有補課一說,自由玩耍的時間是很充足的。到了雪花飄飄的時節(jié),雪就成了我們忠實的伙伴。
巷子的口頭曾經(jīng)有一片寬敞的空地,成了我們天然的操場,盡管有些簡陋不堪。隆冬時節(jié),一場大雪過后,我們就能滾雪球了。
所謂的滾雪球,算是一個合作的項目,一個人不行,也無樂趣。開始時,我們先把雪花團成雞蛋大,然后逐漸加大,等到有籃球大時,就開始在雪地里滾。很快,雪球就有籮頭大了,這時,我們?nèi)鍌€小伙伴都伸出稚嫩的小手,推著雪球向前走。
慢慢的,不知不覺中,雪球就變大了,變沉重了,等到有一米多大的時候,推起來就有些吃力了。此時,我們盡管都戴著薄厚不一的手套,但幾乎都凍成了黑紫圪蛋。然而,我們的心里熱乎乎的,似乎有著排山倒海的力量,齊聲高喊著船工般的號子,繼續(xù)往前推。
直到實在是推不動了,雪球也差不多和我們一樣高了,同時也正好推在了南背陰。雪球雖說比不上雪人好看,但等到我們給它的頭頸插上了枯萎后的三尺多高的洋洋蒿子后,也別有一番滋味的,北風吹來時,蒿子一晃一晃的,似乎在向我們招手。
這一“招手”不要緊,可愛的雪球就成了我們靶心。
我和伙伴們站在離雪球二十來米的地方,手里拿著準備好的碎瓦片、碎石頭開始向它“射擊”。大半個小時過去了,我們的“子彈”打光了,手臂也乏困了。跑到雪球前一看,哈哈哈,不得了,雪球早已是面目全非了,上面巴滿了色彩不一的“子彈頭”,怒目金剛似地瞪著我們,丑陋極了。
記憶中,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從入冬到來年的二月二前,雪花好像想起一出是一出,到了深冬時節(jié),大地總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時,人們的家里都還貧窮,在穿著上,哪有什么秋衣秋褲,一條厚重的棉褲貼著肉皮,母親怕風從褲腿下灌進來,就用鞋帶在腳腕處牢牢地扎緊,外面再套上一條夏天穿過的單褲??墒?,盡管如此包裹,也還是感到很冷。
在上學的路上,地凍得變開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縫,能溜進去一只掃帚柄;水井臺上,冰凌堆得老高,寬敞的井口只能溜下去一只罐頭,白白的熱氣一個勁兒地往上冒。不知道是天冷的緣故,還是娃娃們的天性,到了冰天雪地的時候,我們從來不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在路上。而是把雪揉成雞蛋大小的球兒,你追我趕著用雪球互相攻擊,互相取樂。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笑聲中,我們就來到了學校,或是回到了家中。因此,我們從未感到寒冷的可怕。
由于天冷,母親們總要在入冬前給自己的娃娃們縫制一付笨重的棉手套,用一根一米多長的繩子連起來,擔在脖子上,以免路上丟失。
小手手擩進手套里,綿綿的,可溫暖了。然而,因為手套是用繩子鏈死擔在脖子上的,手的活動余地也就很小了。對女娃娃們來說也沒什么,對我們這些楞頭青來說,可就麻煩了,戴上它就等于是捆綁了雙手,尤其是在打雪仗的時候,我們就干脆把它扔在地上。
打雪仗,是一種游戲。我們小時候,戰(zhàn)爭故事片看得多,難免身受習染,英雄的概念在心里是很重的。下午放學后,我們十幾個同學自由組合分成兩隊,背著很輕很輕的書包,急慌忙亂地往操場跑。
操場就在操場街上,寬大無比,能容納萬人,最西頭有高大的戲臺,曾經(jīng)是縣里的集會場所,也舉辦羅馬交易大會和審判大會。平時,它就是小學的操場。
到了操場,我們就自動擺開陣勢,兩隊相間十四五米左右。大概是宣戰(zhàn)心切吧,平素嘻嘻哈哈的我們,此時都悄悄的,把書包和手套扔在腳下,埋頭忙著揉雪球,雙手把白雪團在手里,使勁地擠壓,壓成雞蛋大小的樣子。等到每個人的面前約有五六十顆“子彈”時,總會有一個人不宣而戰(zhàn)地發(fā)起偷襲。
“轟”的一聲響,我們的戰(zhàn)爭就開始了。
“戰(zhàn)爭”總是無情的。招架不住,白色的雪球子兒就落在了你的頭上和身子上。如果是打在臉上,就有點生疼,不過這只是一閃而過的感覺。打到高潮時,我們就干脆把棉帽子摘下來,扔在地下,繼續(xù)頑強地打。
直到“子彈”打光了,天也黑得啥也看不見啦。
“能啦,回哇!”我們邊說邊開始整留自己的書包、棉帽、棉手套。
看看我的伙伴們,個個頭上冒著熱氣,蒸籠一般的好看。